第九章 通隐古寺(中)(1/2)

“觉明师伯,有什么吩咐?”了一和尚被深夜唤到师伯觉明长老的房里,心里多有疑惑。

“了一,全寺上下都深知,你是住持之位的不二人选。通隐寺多年香火不断,你师父觉慧虽为住持,却不敢将香火壮大,你可知为何?”觉明大师须发斑白,眼眸明澈,正盘坐在佛前,背对着了一道。

“弟子愚钝,不解。”了一的头低了下去。自从幼时被送到山上悟佛,这个心结就埋在了心里。了一在“了”字辈师兄弟中最为聪慧也最为刻苦,住持之才在幼时便已显露,他立志让通隐寺香火旺盛绵延不绝,可这个志向多年被师伯师父打压,只得埋在心底。

“随我来。”觉明大师起身,把卧室墙上的一幅古旧字画摘了下来,让了一端在手里。觉明大师多年闭关,很少让弟子们来打扫卧室,字画上沾满了尘土。了一看着觉明师伯的举动,哑然一叹。字画后面的墙上有一个暗格,暗格四周的墙都是暗黄色的墙粉,只有这一处是雪白的墙粉,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开。觉明大师把暗格推了进去。了一立即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把画放下。”觉明大师仰起了头。了一把画放到了地上,也仰起头。只见往日存于后室的古佛正悬在屋顶。觉明大师的卧室屋顶并不高,但这一机关把第一层屋顶缩了回去,整间屋子顿时像多了一层一般。

后室供奉的古佛是通隐寺第一任住持的肉佛身,只有寺里长老们才有资格去拜。后室与觉明师伯的房间相隔甚远,不知是什么暗道送了这肉佛过来。“你应该随你师父看过他,他是寺里第一任住持觉明。”觉明大师闭了眼,虔诚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如族谱一样,僧亦有僧谱。祖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清静真如海,湛寂淳贞素,德行永延恒,妙体常坚固,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宗祚,表正善喜祥,谨悫原齐度,雪庭为导师,引汝归铉路。我是觉字辈,你是了字辈,七十代后还会有了字辈出现。”

“师伯是说,他是七十代以前的‘觉’字辈?”了一愕然道。

“通隐寺的经楼里记载了这位‘觉明’先祖的一些事。千年前浩劫之前,他孤身一人出逃,落脚在这里,建起了通隐寺,从此与世隔绝。觉明先祖有一挚友,凡尘难了,曾与觉明先祖彻夜长谈,第二天觉明先祖便坐化,空留肉身佛,保住了千年的香火。”觉明大师黯然道,“先祖曾留下遗言,轮回后的‘觉’字辈需留一位觉明,但决不许做住持,只等有缘人来,护送有缘人成全。”

“师伯说的有缘人是?”了一疑然问。

“可惜,觉明先祖一世料事如神,只这一次,少算了一辈。”觉明大师站起身,把暗格收了回来,从地上拾起字画,重新悬于墙上。“我没有弟子,只得从师弟那里挑你前来,想来你也能担此任。待你圆了觉明先祖前缘,你师父才能安心将住持之位让与你。”觉明大师拍了拍了一的肩膀。

了一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回吧,明日去回你师父,他自会明白,也不用我多言。”觉明大师淡然打坐,再不言语。了一踌躇着,就要离开觉明大师的房间。了一既出了房门便心有不祥,便转身回去想再问个清楚。

觉明大师静静地盘坐着,对了一的询问一声不理。了一慌忙深处手指探于觉明大师鼻下,已然气息全无。

“小师傅,请问……”窦辛推开窗子,对着一脸清秀的小沙弥,脸不自觉红了一半。小沙弥隐隐一笑,“施主随我来。”人有三急,窦辛一天赶路,多喝了几口水,路上忘了去解决,到了这种佛家圣地,更是不敢随便。小沙弥不亲不疏的态度让窦辛很舒服,一路上不禁多问了几句。原来这寺里不收女弟子,原来这世上还有“尼姑”这种称法。

回房路上,窦辛发现在东厢房里面还有一个被锁住的院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小沙弥没多想,就说了那里是寺院的后室,包括一个老佛堂和经楼,供奉着寺里的肉身佛,只有寺里的几位长老有资格进去,然后解释了什么是肉身佛。窦辛听得惊讶异常,对那里充满了兴趣。趁着小沙弥走远,窦辛已经全无睡意,一个人偷偷去那边瞧。

了一彻夜无眠,想去找师父问个究竟,却得知师父已然睡下。思量之下,了一决定去后室的经楼里去找觉明先祖的遗书,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后室的钥匙除了长老们外,只有了一有。了一开了门,把锁头就悬在了铁门上,并没有锁好,想来平时也不会有人闯进来。

偏偏窦辛意外地发现未锁好的后室,悄悄溜了进来。窦辛对经楼没有兴趣,转了个身就进了老佛堂。黑漆漆的佛堂里鲜有光亮,窦辛径直走到了肉身佛前。地上有四个蒲团,三个拜在正中央,一个被放到了较远的一侧。烛台上的蜡油被仔细擦过了,被换上了新的蜡烛,窦辛从身上掏出火引子,四下打量没有人,便点上了火。

肉身佛安然正坐在莲花台上,脸上还保留着安详的神态。窦辛并不信佛,可看见这位高僧高高坐在眼前,不觉身体一软,跪在了正中间的蒲团上,低头看见眼前的蒲团上绣着“觉明”,不自觉念了出来。

观澜君浅睡的魂魄被熟悉的法号唤醒,借着窦辛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安然悬坐莲花台的故人,容貌依旧,神态依旧,只是再不会与自己促膝长谈。

“觉明,你的谜底到底是什么?”观澜君暗想。千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观澜君感知上一次与觉明大师长谈似乎就在前夜,本想第二日原是自己决心赴死先去也,与觉明大师阴阳两隔。想不到今时今日,自己尚有重还日,而觉明却再难归还。世上何曾再寻得如此挚友,观澜未免感伤万千,又想来这觉明已先自己入极乐,又何尝不为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