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这些年过得不开心,他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这对他来说,也是惩罚。”

徐宏阳刚说完这句话,徐瑞玲跟推着推车的护士一前一后进来。

白筱退到一旁,看护士给他挂水,徐瑞玲切好半个苹果递给徐宏阳:“爸,你午饭也没吃多少,吃点水果吧。”

徐宏阳没什么胃口,倒是赶着徐瑞玲回去工作:“我有手有脚,不用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我。”

徐瑞玲面露为难,刚张嘴,白筱忽然开口:“您去吧,我今天下午在医院。”

此话一出,不仅是徐瑞玲,就连徐宏阳也转头瞅向白筱。

白筱说完这句话,拿了*柜上空空的热水壶,“我去打壶水。”

等她出了病房,徐瑞玲收回视线,含笑地看向父亲:“老六要是知道,估计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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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去医院食堂买了粥,才拎着热水壶回到病房。

徐瑞玲已经回去,倒是来了几个军装笔挺的人,四五十岁的模样,正坐在沙发上跟徐宏阳说话。

瞧见白筱,有人诧异地问:“这位是——”

徐宏阳笑呵呵地,看了眼没说话的白筱,神色自然地介绍:“是我家的孩子,今早刚从丰城过来的。”

护士拿了一叠纸杯和一罐茶叶进来,白筱接过,道:“我来吧。”

有一位中将接过杯子时,笑着对徐宏阳道:“徐老好福气,不像我,就生了个儿子,儿子又生了孙子。”

“所以啊,还是女孩贴心,懂得对你嘘寒问暖。”有人跟着道。

白筱进了洗手间,刚合上门,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徐老,你这孙女,现在有没有对象?”

“瞧这老吴,又想给他那儿子找儿媳妇了!”

徐宏阳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白开水,白筱给所有人泡茶,除了他:“她已经嫁人了,就是战明家的老三。”

“嫁给郁总参三儿子的不是您的——”有消息不灵通的耐不住好奇追问。

徐宏阳点头,没有任何尴尬,也没避讳:“这是我最小的孙女。”

知情的人互看一眼,没想到那些报道内容居然是真的,随即纷纷笑着说:“那我们先在这恭喜徐老了。”

……

白筱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外面,客人走了,只有徐宏阳还坐在那里慢慢地喝水。

她刚才买来的那碗粥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柜上。

要不是徐瑞玲在电话里跟她大概提了下徐宏阳的病情,白筱也不相信,精神这么好的老人,已经身患癌症晚期,有护士进来查看徐宏阳的情况,得知徐宏阳中午没吃什么,劝道:“您还是得吃饭,不然这身体怎么会好呢?”

“你们不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徐宏阳说道。

护士望着性子倔强又威严的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劝,上头让她专门负责照顾许老爷子,但老爷子显然不听她这个*的话,只好求助地看向白筱。

白筱端着粥,没像护士那样子说软话劝,而是——“那你说说看,你自己得了什么病?”

徐宏阳脸色一变,却硬是没有接话。

“你说的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实际上,其实是自暴自弃,说白了,就两个字,怕死。”

徐宏阳拿眼瞪白筱,神情也有些尴尬,白筱已经把粥推到他的面前:“到时候,哪怕身体没事,每天都跟自己说,我快要死了,没病也能把自己折腾到一只脚迈进棺材里。”

护士原以为徐老听了这些话会大怒,谁知,徐宏阳笑了,让护士去拿一双筷子来。

“食堂给了勺子。”白筱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勺子。

徐宏阳吃得很慢,白筱也不催,尽管他神色如常,但她知道,胃癌晚期不好受,吃东西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反胃症状,他吃了大半放下勺子,白筱没再让他吃,这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随后她又把水杯端给他。

“这是老爷子住进医院后吃的最多的一次。”白筱去扔垃圾,护士跟她一起出去。

关于徐宏阳的具体病情,白筱还不知道,趁这会儿问了护士几句,护士也没隐瞒:“医院这边打算安排老爷子做化疗,但老爷子可能不愿意,昨天一住进来就嚷着要回家。不接受治疗的话,这个病拖不久的。”

白筱点头,跟护士说了谢谢,丢了垃圾转身,瞧见了从电梯出来的徐敬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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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瑞玲在去上班的路上,终究是没忍住,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白筱在医院照顾爸爸。

徐敬衍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真在走廊上看到了白筱。

二姐没有骗他,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孩子,原本想好要说的话却因为激动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倒是白筱先打破了沉默,推开病房的门:“先进去吧。”

傍晚时分,白筱起身准备离开,徐宏阳突然道:“老六,你跟你女儿一起回去,这边,你大嫂过会儿就来了。”

刚走出医院,白筱接到郁战明的电话,郁总参谋长告诉她,晚上不要回家了。

“我等会儿要下部队,保姆家里有事情请假,勤务兵也跟我走了,没钥匙你怎么进去?”

白筱出来时没带自己的包,身上只有几十块钱:“爸爸,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郁战明在那头,中气十足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就这样,我要走了。”

说完,啪嗒一下挂了电话。

“筱筱。”在她身边的徐敬衍忽然开口:“要不,今晚上到家里去住。”

白筱转过头看他。

徐敬衍以为她不愿意跟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去老宅睡,家里只有一位保姆,没有其他闲杂人。”

徐敬衍久久没等到她的答复,失落是一定的,刚想说,我给你去酒店开个房间——

白筱却‘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像是不经意地说:“你是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

徐敬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一路上,还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白筱跟他回了别墅,家里的保姆是新请的,外省人,看到白筱,热情地拿了拖鞋给她:“小姐好。”

徐敬衍让保姆准备一个房间。

至于他自己,拎了一个袋子说要去倒垃圾,便出去了。

白筱坐在客厅里,保姆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就上楼去收拾房间。白筱抬头,环顾了一圈别墅,很多家具都是新的,她以前没有来过,但也看出,换掉了不少旧物,她在这里,没有找到一点夏澜留下的痕迹。

白筱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郁绍庭的名字,她接了,听到那头传来轻浅的呼吸声,彼此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有时候,觉得这样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都异常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缓的嗓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吃晚饭了没有?”

“还没。”白筱看了眼挂钟,“才五点,早了些。”语速顿了顿,问他在干什么。

郁绍庭说:“刚从公司出来,去沁园接了景希,准备去大院吃饭。”

白筱把自己在徐敬衍家里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即便不是有意为之,但也算变相在他面前告了郁战明一状。

那头,低低的笑声随之响起:“等会儿,我把这事告诉妈,让妈替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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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刚跟郁绍庭结束通话,别墅的门开了,徐敬衍进来,外面下了小雨,他的头发跟衣服都有点湿。

他的手里,拎了两大袋的东西,有蔬菜从袋口露出来。

说是去倒垃圾,却跑到小区旁边的超市,采购了不少生活用品跟做晚饭要用的食材。

白筱觉得他应该快把超市里的食材都买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觉得这些不错,就全买了。”徐敬衍说这话时,带了些讨好的意思。

白筱翻看另一个袋子,看到牙刷牙膏,都是进口的牌子,还有洗发水沐浴露这类的,新买的毛巾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其实这些洗漱用品家里都有,但他还是想亲手为她准备这些,带着为人父的欢喜心情。

他还特意为她买了一套少女系列的睡衣,看着衣服上图案,白筱有种回到少女时代的错觉。

晚饭,白筱吃了一碗饭,不多不少,徐敬衍问她,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就连保姆都有点担心,她绝对相信,只要白筱一点头,自己就会因为厨艺不合格被主人家辞退。

但白筱摇头,不是饭菜问题,她怀孕后,有时候胃口不好,吃不多。

她只是随口说说,徐敬衍却放在了心头上,在她上楼洗澡的时候,他又拿了车钥匙,出去买了一大袋话梅回来。

“我问过二姐,她说,怀孩子反胃,吃这些会好点。”

他站在客房门口,把东西递给她,又担心她睡不习惯:“要是有事就叫我,我就在旁边。”

白筱看他殷切的样子,觉得他都有把*垫搬到她房间门口来睡的可能。

……

夜晚,白筱躺在*上辗转,久久没有入睡,她起来,去厨房倒水喝,不小心绊到门边的垃圾桶。

主卧的门很快开了,徐敬衍匆匆地从二楼下来。

看到她呆呆地站在厨房里,脚边是一个倒翻的垃圾桶,大半夜的,他把别墅里所有的灯都开了,护着她上楼,生怕她碰到磕到,白筱真的很想对他说一句:“不用这么小题大做,我可以自己走。”

但是,回头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所有的话都噎回了肚子里。

白筱睡觉时,想着苏蔓榕说过的话,想着郁绍庭那晚搂着她说的,还有外婆,他们都在直接或是间接地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给机会,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当年的事,他所遭遇的苦痛不比她来的少。

原以为幸福和乐的家庭,是建立在一个个欺骗的事实之上,枕边人是害的自己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

他已经起诉离婚,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白筱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着一晚上徐敬衍的表现,心头泛酸,她转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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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白筱下楼,保姆说,先生出去了,她等了会儿,徐敬衍回来了。

他怕她吃不惯北方的餐点,特地开车穿越大半个首都城,去一家出名的南方餐馆排队买早餐。

白筱望着那些还冒着热气的早餐,即便昨晚还有一点心结,在这一刻,也彻底解开了。

徐敬衍从厨房拿了筷子出来,白筱突然抬头,问他:“爸,家里有醋吗?”

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徐敬衍以为自己幻觉,眼圈却不由一红,他又听到白筱说话:“我想沾着醋吃,要是家里没醋的话算了,还有一件事,我可能要在首都多待几天,所以,这些日子,都会住在家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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