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我那犬子不过是喝多了胡说了几句话,就被裴大人给抓走了。裴大人不明是非,滥用职权是为渎职啊!”

谢国公体态发福,跪在地上情绪激动地说了一通,呼吸急促,额头隐隐冒汗。

谢国公本以为他行了大礼,将姿态做足了,以他的身份和资历皇上会赐座,可待他说完,御座上的人却没有半分反应。

这让一肚子怒火的谢国公悬心吊胆起来。

萧怀衍放下茶盏,语气不紧不慢地道:“当真有此事?”

谢国公见陛下终于出声了,他难忍激动道:“老臣所言句句属实,求陛下为臣做主!臣那犬子便是言语上冲撞了裴大人,也不该将人抓起来投入诏狱啊!裴大人因私心便将无辜之人抓了起来,实在有失公允。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得罪了裴大人,让他如此公报私仇。”

谢国公从仆人那里得知他的嫡长子被裴池抓了那一刻,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细问之下得知不过是因调戏了女子几句,与几个书生有了点冲突此等小事。

锦衣卫那群黑心黑肺心狠手辣的东西,到了他们的地盘还不得脱层皮!

裴池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竟动到他谢国公府上,他又怒又气便决定面圣状告裴池那厮。

李福从外头进来,低声道:“皇上,裴大人到了。”

萧怀衍:“宣。”

谢国公一听裴池到了,脸上更是难掩愤色。

裴池入殿,看到跪在地上的谢国公,他径自走了过去撩起长袍单膝跪地,朝御座之人跪拜:“微臣参见陛下。”

萧怀衍:“都起来吧!”

谢国公和裴池同声谢恩,站了起来。

谢国公跪得有些久,站起来有点吃力。

萧怀衍温声道:“给谢国公赐座。”

李福带着内侍便给谢国公搬了张椅子。

谢国公顿时感激涕零,他觉得皇上还是厚待于他。

待谢国公坐稳后,便听到皇上询问裴池。

“裴池,你可是抓了谢国公之子?”

裴池道:“是的。微臣正要想陛下您禀报此事。”

“说来听听。”

“微臣追查逆党一事到了望仙楼,至楼下便听到有人口出狂言说自己是未来的国舅爷,便上楼一探究竟。上去一看,一自称是谢国公世子的男子正在砸桌打人,欲强抢民女。沈阁老家的公子和几位国子监的学子正在制止,却也被打了。微臣想着陛下尚未封后,便有人胆敢出来冒充国舅爷和世子爷,便抓回去好好审一审,免得漏掉了可疑之人。”

谢国公随着裴池的话,从闲情气定到面如土色,吓得魂飞天外。

他如何能坐得住,腾得站了起来,“不、不可能。臣那逆子不可能说出那等张狂之话。”

裴池笑道:“国公爷难道只听下人之言,没有再找人去打听打听?那可不止裴某一人听到。大半个望仙楼的人都听到了。可要裴某带人上来对峙吗?”

谢国公见裴池如此笃定,又想到平日里他那嫡子身边的人只会挑好的说,阳奉阴违惯了,这回恐是那些人不敢将那大逆不道之话说出来做了隐瞒。

谢国公扑腾一下跪了下来,惶恐道:“臣,教子无方,还望陛下恕罪。那逆子定是喝多了酒,被人教唆了,才会失态无状。”

萧怀衍低笑一声,“未来的国舅爷?”

“谢爱卿,谢家可有此意?”

谢国公头垂得更低,声音颤抖:“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存此妄念啊。”

萧怀衍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朕相信国公所言。既然如此谢家女的名字便不必再报上。”

谢国公面若死灰,却不得不点头,“一切由陛下做主。”

萧怀衍叹息一声:“国公往后可莫要再只听任片面之言,要多听兼听。其身不修,何以齐家,更何谈治国平天下。若是无改正,这户部尚书之位,当让贤臣任之才是。”

谢国公以头触地,心在滴血,哑声道:“谨遵圣恩。”

萧怀衍道:“李福,你陪谢国公去一趟诏狱将谢世子接出来。既然谢世子不是乱党逆贼,便让他去顺天府自行领罚,依律行事便是。”

谢国公对御座之人,再行一礼,“谢陛下隆恩。”

“遵命。”李福领命,走到谢国公身边,将他扶起来,只觉得这谢国公徒然老了十岁。

待李福和谢国公离开后,大殿之内只剩下萧怀衍和裴池。

萧怀衍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沉沉,“裴池,你可知罪?”

裴池跪了下来,“臣知罪。”

萧怀衍看了他一眼,道:“那便出去自领三十鞭。”

裴池:“谢陛下。”

……

成忠站在殿外,见裴指挥着跪在台阶之下受以鞭刑。

他很是不解,明明是谢国公府理亏,为何陛下还要罚裴指挥使?

然,裴池心里清楚,他今日举动僭越了。

妄图揣测圣意,他被罚三十鞭不冤。

……

谢国公将谢旭鹏从诏狱接出来时,谢旭鹏已在诏狱吓得魂不附体,又被送去顺天府受了仗刑,打的皮开肉绽,只剩半条命。

谢国公已没有心思去管这个儿子是死是活,他失魂落魄的坐在正厅中,对于妻女的啼哭充耳不闻。

没了!

谢家的指望就这么没了?

他那才貌双全的嫡女别说是做皇后,连入宫的机会都没了。

这还是她的亲哥哥做的孽。

看着还在哀嚎的嫡子,他有一瞬间宁愿他死了。

反正他还有其他的儿子,他还能再立世子。

他的女儿能够进宫侍驾,荣及家族。

可现在全部化为泡影。

谢明姗看着奄奄一息的哥哥痛苦不已,抬头想寻求父亲安慰,却见父亲投过来的眼神极其可怕,她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晚上家中天翻地覆。

……

姜蜜和姜宜回到府中,自是不敢隐瞒。

于是也迎来了来自长辈的怒火。

姜宜支支吾吾将事情讲出来后,承恩侯夫人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她使人喊来了承恩侯姜青德、姜青轩、苏氏。

承恩侯怒极攻心差点要请出家法重罚姜宜,还是姜蜜和姜青轩求情,才免去家法改为去祠堂罚跪。

而姜蜜虽未被罚跪,却被禁足于沅芷院。

姜青轩将姜蜜送至沅芷院,语气沉长,“幸得今日是有惊无险,若是真出了事,那后果不堪设想。棠棠,你是要入宫的,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姜蜜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了一股委屈的情绪。

因为她是要入宫的,所以对她优待,她的存在就是因为她要入宫,要为姜家去讨皇上欢喜。

她若说自己不想入宫,只会让人觉得不知好歹罢了。

姜蜜忽然道:“父亲,若是女儿有了心上人,您还要女儿入宫吗?”

姜青轩惊愕失色地看向她,“你……你……”

“是女儿糊涂了,父亲便当女儿胡言乱语罢。”姜蜜说完朝他福了一礼,便走进屋子。

……

姜蜜被禁足在沅芷院,她平日里逗逗绵绵,又有姜容姜宣姐弟时常来看她,过得倒还悠闲。

听丫鬟说,宜姐姐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冻病了,大伯父便开恩让她回院子里禁足养病。总算也翻篇过去了。

姜蜜将手里的闲书又翻了一遍,这些都被她看完了,之前本来打算去趟书斋的,如今被禁足,只能让秋玉帮她去看看能不能挑到什么书么。

正待唤秋玉,却见夏若满脸喜色的走进来,“姑娘,太后娘娘派人来给你送西域进贡的葡萄了。那位公公要求见姑娘,说是太后娘娘有些话要转达给姑娘。”

姜蜜从榻上坐了起来,有点意外。

平日里姑母差人送东西过来,都是放下便走了,这回带了话么?

姜蜜道:“你让他进来吧。”

夏若领着人走进来,姜蜜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待到那人抬起头,冲着姜蜜笑着行礼:“奴才给姜姑娘请安。”

姜蜜面色有异,蹙眉道:“不敢当!成公公,你为何会在这里?”

成忠小心地赔着笑,“主子有话让奴才带到。”

姜蜜越发觉得奇怪,她跟他主子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带哪门子的话。

姜蜜忍了忍,对夏若道:“你先下去。”

夏若:“是,姑娘。”

夏若离开后,姜蜜道:“成公公可以说了。”

成忠觉得姜姑娘有点难讨好,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受宠若惊,含羞带怯了。

可他刚刚似乎是从姜姑娘脸上看出了一丝惊慌。

这可是大喜事,有何可惊慌?

成忠笑着道:“姜姑娘,主子要见你。马车就停在外面了。”

成忠心想,这回姜姑娘可会高兴了?此等殊荣,可还未曾有人享受过。

只久久不见姜姑娘回应,成忠抬头瞧了一眼。

他心里更纳闷,怎姜姑娘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些?

姜蜜握紧手中的帕子,勉强一笑,“成公公,只怕今日是不行了。我还在禁足中,不能随意出门。”

成忠道:“姑娘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觉。若是姑娘不放心,奴才亦可去向承恩侯禀明,只是……”只是主子怕是会不悦。

姜蜜不能让成忠去找大伯父,若是他知道只会恭恭敬敬地将她送过去。

姜蜜叹息一声,无奈道:“不用了,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