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一个很无聊的游戏。与国家机器向公民们展示出的形象完全不同,战场的生活极其枯燥无味,毕竟在士兵待在战场上的所有时间当中,战斗这种或许可以让人热血澎湃的事情只占有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在大部分时间里面,他们或者在绷紧神经警戒巡逻,或者在颤抖的工事里面躲避敌方的炮击,或者在肮脏泥泞的战壕里面拼尽全力休息,或者在医疗兵的担架上挣扎求生。总之,战争是一个很无聊的游戏,而更糟糕的是,它还可能让你付出生命。

所以,在参加如此不值当的游戏的时候,士兵们需要自己来寻找一些乐趣。至少沃罗诺夫这个人是这样想的——虽然他实际上是一名特工人员,但由于被分配到了特殊的部门,他一般活跃在有着战争或者地区局势紧张的地方。出于以上原因,再加上他以前的音乐老师这一身份,沃罗诺夫每次都会背着他的手风琴去执行任务。对于这件事情,不要说是第一次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人,就连他的老战友,阿列克谢和奥西普都多次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但他每次都是不置可否地敷衍了事。

“但是我们还是觉得,与其带上这个手风琴,你还不如背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弹药或者一把FK86。”于是,今天晚上,修整着自己枪械的阿列克谢又一次这样说着,“看在伟大的俄罗斯母亲的份儿上,不好吗?我们不希望你因为这种愚蠢的行为而死去,沃罗诺夫。”

“这种担心并不成立,因为这种行为并不愚蠢,而且我也绝对不会简简单单地死去。”耸了耸肩,沃罗诺夫又调整了一下自己手里好像出了些小小故障的手风琴,然后拉了几个音,“乐趣,我亲爱的阿廖沙,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都要寻找乐趣,而音乐就是上帝赐予人类的最大的乐趣。你不这么觉得吗?”

“完全不……好了奥夏,你真的不能帮我劝劝他?”收起自己的枪,阿列克谢瞥了一眼用丝绸擦拭着自己双手长剑的奥西普,“手风琴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在剧场里的吗?为什么要带到战场上来啊……那就是个累赘。”

“嗯,这是沃罗诺夫的自由,阿廖沙,我们不应该干涉。”很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上那银光闪闪的剑身,奥西普摇了摇头,以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说着,“他有能力在携带着手风琴的情况下驾驭好那把PF轻机枪,这就足够了。问一问你的记忆,沃罗诺夫有任何一次没能成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目标吗?”

“……的确没有。但是……”

“那就足够了。何必需要什么但是呢?沃罗诺夫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把自己的宝贝剑送入剑鞘之中,奥西普说,“‘伟大的俄罗斯母亲是不会介意在战斗过程中有浪漫的音乐妆点的’。他是一名音乐教师,这是他的爱好。好了沃罗诺夫,来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如何?经典曲目呢。”

“……我更喜欢三套车。这是我父亲从小就交给我的歌,而且我儿子也会唱。”见到劝说对方丢下自己的手风琴已经成为了不可能,阿列克谢索性自暴自弃地进行了跟风,“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唔,三套车?不感觉太忧伤了吗?”打断了阿列克谢的清唱,沃罗诺夫似乎终于调整好了手中的手风琴,“而且,仅仅我一个人唱你们这几个听,士兵们还忙着休息不会给我鼓掌,太寂寞了。别忘了这里可是有着一个以色列的电子据点的哦?”

“你想干什么?”听到这句话,阿列克谢的警戒心理立刻给出了响应,“你该不是想要向所有人广播你的个人演唱会吧?那么胡来的想法……”

“怎么会。”在沃罗诺夫吐出了这三个字之后,阿列克谢顿时感觉松了口气。他甚至还在内心中嘲笑了自己的愚蠢:也对,沃罗诺夫再怎么也是个战士,不会这么胡来的。不过,对方随后的话却结结实实扇了他的脸,“只有我自己演唱太寂寞了。在当音乐老师的时候,我可是有过一个创举的——你们听说过用对讲机来唱卡拉OK的吗?”

“等……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这里有这么一个小程序。”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存储器,沃罗诺夫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可以让这片战场上的公共频道变成我们的卡拉OK厅。能够发言的设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在每节节奏点的最开始按下通话键的。哈哈,这真是个创举!”

“不会有人配合这种无聊的游戏的,沃罗诺夫。”不知为何,原本还支持沃罗诺夫的奥西普此时却表示了反对意见,“你选的曲子总共能有几个人会唱?而且,退一万步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你的游戏规则?”

“这很简单,最一开始把规则广播出去不就好了?啊,程序已经开始载入了……”

“喂喂喂,”有些担忧地看着胡来的沃罗诺夫,阿列克谢皱了皱眉,“这样不会让我们的位置暴露吗?我可不想被以色列人或者阿拉伯人围攻……”

“换个积极一点的想法,阿廖沙。我们这样在公共频道里面大闹一通,那两个**说不定就会主动找上门来!哦,规则播送完了……嗯,手风琴没有什么问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沃罗诺夫做好了演奏前的一切准备,“那么现在——来狂欢吧!”

“这是……”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刹那,阿列克谢和奥西普立刻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点了点头,“喀秋莎!”

“Расцвет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ши,(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Поплыли-туманы-над-рекой;(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Выхoдила-на-берег-Катюша,(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

На-высокий-берег,на-крутой.(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Выходила-песню-заводила(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

Про-степного,сизого-орла,(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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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耶路撒冷的战场上,夜晚绝对是休息的时候。这倒不是因为交战的双方达成了什么如同“请你们先开枪,对面的英国绅士们”一样迂腐的君子之约,而是因为一个异常现实的原因:阿拉伯人缺乏夜战设备,而以色列人缺乏进攻的兵力。因此,每当夜幕降临,这片在白天打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的战场就会变得格外安静,再加上城内的电力管制,让这座著名的圣城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死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