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浒虽然在旁昏睡,她却不敢多看他一眼。方才薛氏的那一句无心之言,一直在她心里翻来覆去地响着,让她好不烦躁。

摸到一个小厮身后,伸脚扑的一勾,那小厮便倒了,一柄白花花的尖刀闪进他眼前。

“要活命,就别出声!”

其余两个小厮突然见到一个生人现身,先自惊得作声不得,又见他衣衫褴褛,手里明晃晃的一把刀,只道是山里的大王来发利市,吓得呆若木鸡,撇了手中的扫帚,直直的站着不动。杜浒握着刀,慢慢把几个小厮逼到墙角,转头使了个眼色,“快!多给我装些糖糕!”

不用他吩咐,张弘范和奉书已经开始七手八脚地开搬。奉书挑着油水最大的炸食,飞快地往自己怀里塞。她的衣服本来就宽大无比,此时更像个无底洞,直塞到整个人都散发出油炸面食的香气。张弘范则抓起一个肉馒头咬在口里,接着扯下供桌上的一块红布,把两个角扎在一起,做成一个布兜,将整个供案上的果品一股脑扫了进去。

几个小厮早看得呆了。没想到这几个小大王一不谋财,二不害命,却专拣好吃的下手。案桌后面供着那一家子的列祖列宗、先考先妣的画像。几十个慈眉善目的老翁老妪,一齐目睹着眼前的这场浩劫。

奉书将一个小供案一扫而空,忽地瞥见旁边立着两个小银烛台,心中一动,伸手想要去拿。

几个小厮连忙哀求:“大王明鉴!大王取供品不要紧,倘若祠堂里失了金银器皿,主人必会责在小的们身上,还求大王手下留情!”

奉书不由得缩回了手,脸上微微发烫。在她心里,这种不告而取,毕竟还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张弘范却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想到!这是银子啊,能换东西的。”说着把手中布兜往肩上一甩,毫不客气地抢下两个银烛台,揣在怀里。

奉书见那几个小厮只是盯着自己,心里发慌,连声催促快走。张弘范却不肯收手,杜浒也不断催她俩再多装些。

有道是过犹不及,乐极生悲。他们正忙着,忽然听到祠堂外面有人大喊:“喂,有谁看见了少爷的长命锁,刚才跪拜时掉在这里的,你们赶紧都给找找,要是丢了,可--”

那声音边说边走近,看到眼前的一派乱象,吓了一跳,猛地住了口。那人长得五大三粗,管家模样装束,后面跟着两三个满脸横肉的庄丁。那几个小厮看到那管家进门,几双眼睛全都哀求地看着他,只是害怕杜浒手中的刀子,不敢出声。

杜浒、张弘范、奉书全都猝不及防,惊在原地。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那管家反应倒快。

奉书一下子臊得满脸通红。她第一次做坏事,就被发现了,而且还是人赃俱获。她的怀里揣得满满的,乍一看,就像一个小胖子。

杜浒却神色自若,晃了晃刀子,说:“我们来借点粮食,你们休要拦阻,我便不伤这几个小厮性命。否则,哼哼!”

那管家见来的只是三个小孩,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又气又笑,道:“你们擅闯我家祠堂,持刀行凶,还有理了?快乖乖的跟我去见老爷,听从发落!否则老子叫人打死你们!”

杜浒将刀尖往一个小厮脖子上一顶,“你敢!”

可他立刻就发现,这个威胁已经变成了一句空话。那管家脸一沉,手一挥,他身后的两个庄丁立刻拿住了张弘范和奉书,揪住了她们的后衣领,险些把她们提离了地。糖糕、蒸饼、馒头、麻团、还有两个银烛台,全都撒了出来,骨碌碌滚来滚去,一地的香气。

杜浒无计可施,跺了跺脚,放下了手。一个庄丁上前一把缴下他手中的刀。

奉书感觉自己被人提着,脚尖擦地,眼前只看到越来越宽的土路,知道他们正被带回村庄。她急得眼泪直流,哭着喊道:“我们没有要行凶,我们只是……只是……”

头顶上几声冷笑:“现在讨饶,晚了些!小猴子手脚不干净,正该替你们爹妈教训教训!哼,私藏刀具,光这一条,就够你们受了!这刀是你们从哪儿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