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防尊罕见的推开了窗户。

这间位于吠舞罗酒吧二楼的房间,虽然说住着一个人,但看起来简陋杂乱的完全不像有人生活的痕迹,更像是堆放杂物的储物间——因为没有什么整理的必要,或者说,住在这里的人,连将自己的住处整理的可以住的更舒适一点这件事情,都懒得去做。

——为了保持那稍微一有情绪,就开始激荡起来的力量与精神的平衡,周防尊一直都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着对外界的冷淡。

因此他很少站在窗口向外面的景色眺望,没有那种兴致,也没有那种心情。他在这间房里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像死了一样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睡过去。

但今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莫名的觉得平时就一直门窗紧闭的房间太过晦暗了。

想到梦中少女明丽的笑容,周防尊皱了皱眉头。

——她的笑容应该绽放在明媚的阳光下,而不是幽闭的昏暗房间里。

在这个略有些莫名的念头的驱使下,他拉开了都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灰尘的窗帘,推开了窗户。

周防尊从未试着在这个角度俯视酒吧的周围,明明应该是熟悉至极的地方,也无端的透露出几分可爱的新鲜感来。

而在他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炫目的阳光顿时涌了进来,那汹涌而来,令人猝不及防就占领了全部视线的明亮,和令人完全无法防备的洒满了全身的温暖 ,一旦相遇,就毫无办法躲避和抗拒。

想到那个突兀的闯进自己梦中的少女,周防尊眯了眯眼睛,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要是可以在现实里和尊先生相遇就好了……】

然而想起这句话,赤色之王唇边的笑容又很快的消散不见了。

他望着吠舞罗空荡寂静的后街,第一次不再刻意的去淡化自己的喜怒哀乐,然后又抬头看向了窗外广阔无垠的高远苍穹。

她现在会在哪里?

说来自另一个世界……指的是什么?

越想反而越焦躁起来的周防尊紧紧的绷直了嘴角,直到十束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轻声打开了房门的时候,他才慢慢的,强忍下那种血液翻滚的冲动,将视线转向了他。“怎么了?”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但气场却已经像是在威吓一般充满了压迫。

不过好在十束是为数不多不会被这样吓人的气场所影响的人之一,因此他只是微笑了起来,“草薙大哥说有事找你。”

但这间房间少见的这么明亮,十束多多良自然的看向了被打开的窗户,顿时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王的心情很好嘛?在梦里和那位小姐相见了吗?”

周防尊沉默了一会儿,第一次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表示抗拒,他看起来十分镇静的关上了窗户,然后径直的走过了十束的身旁。“……啰嗦的家伙。”

十束笑着跟了上去。“王,”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在害羞吗?”

然后,尊在楼下看见了自己高中时候的老师——栉名穗波,在看见他的时候,她露出了极为明朗的笑容。而

她的身边带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小女孩——好像是她是逝去的哥哥的女儿,名字叫做栉名安娜。

那是个六七岁左右,就像是人偶一般的小女孩,但最让人注意的并不是她人偶般精致的五官,也不是身上那间深蓝色的,点缀着蕾丝,繁复华丽的复古洋装,而是那种极为沉寂的眼神,以及一直一成不变的面无表情。

据说是个脑子有些问题,时常会看见幻觉的孩子,因为有着麻烦的病情,一直在住医院里,难得才能出院一次。

可是那个小女孩种种古怪的表现——只能看见红色, 对于赤色之王格外的在意,以及仿佛能感觉到什么般的一直滚动着玻璃弹珠,对于十束,像是看到了什么,预言般的说如果呆在尊的身边,会活不长的话,而且就医的医院位于黄金之王开设的超能力者研究设施的七釜户那里,或许在普通人眼中,这些无法理解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怪病,但在吠舞罗这些人眼中,与其说是这孩子生了病,倒不如说……

“我觉得那个孩子是超能力者。”

在栉名穗波带着安娜离开后,十束有些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超能力者?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形容词的一瞬间,尊顿时非常在意起来。

……那个人,那个叫做神威的少女。

她也是一样的身份。

——权外者的生活啊。

神威她和那个孩子,过着一样的生活吗?

“……注意一下那个小鬼。”

想起对方那种死气沉沉的眼神,周防尊皱起了眉头,然后用他宽大的手掌有些烦闷的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捋去,靠在了椅子上。“然后,去调查一下那个地方。”

那个小鬼看起来过的并不算好,面无表情的脸虽然精致,却总是显得有些阴沉,明明如此年幼,眼神却十分老成,沉默寡言的像是放弃了什么才得以生存下去。

但是,神威却一直都是微笑着的。

【……要是可以在现实里和尊先生相遇就好了……】

那些时候,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对他说出这句话的……?

是面对那样的遭遇依然那么温柔的笑着,还是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哭泣?

……那种只会展露笑容的性格,就算难过也不会诚实的表达出来吧。

这么一想,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人烦躁。

但在那样的烦闷之中,还隐隐约约的透露着一丝别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