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舒阳不是没考虑过对闻暮雨隐瞒,但是他始终还是没对闻暮雨说谎,因为闻暮雨不是那种心宽到能容忍他人对自己撒谎的人。尤其,这个人还与她走得极近。

“……是公主殿下养的狗。”

常舒阳没有指名道姓,但闻弦歌而知雅意,闻暮雨不会连他是在说谁都没听出来。

“……”

一个和自己无怨无处,甚至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一国公主,为什么会派人对自己下狠手呢?想也知道只能是因为面前这个正微微笑着折了袭击者的手腕,又拿一大团卫生纸塞进袭击者嘴里后用皮鞋先端看不见的金属块弄碎对方膝盖骨的男人了。

瞥了一眼女卫生间走道天花板上那个恐怕是已经被人为弄故障了的摄影仪,闻暮雨将喷雾扔回手袋之中。说实话,她并不没有兴趣知道把一支针剂推进袭击者颈动脉里的常舒阳是给袭击者打了什么药物。

“晚上向我说明。”

闻暮雨说着走出了卫生间,顺便带上了卫生间的门。以常舒阳处理“东西”的速度,想必在有人注意到这个女卫生间里有情况之前,他就已经带着公主殿下的走狗不引人瞩目地销匿在人群之中了。

之所以不向常舒阳指明自己要听的说明包括哪些部分则是因为闻暮雨认为常舒阳比自己更清楚自己需要知道些什么。重生后再度遇上故人,闻暮雨并没有太多的去探究常舒阳与自己分开的这十几年来都经历了些什么。因为对她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常舒阳十几年的人生、常舒阳现在的感情,常舒阳脑海之中的想法……所有的这些对闻暮雨来说都是可有可无。只要常舒阳对她有足够的忠诚,只要常舒阳还能作为一枚称职的棋子行动,她就无所谓常舒阳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如果常舒阳说,她就会听。可是既然重逢了这么久常舒阳除了告诉她他当过特种兵以外其他什么都没说,她也不会去探寻。只是现在常舒阳的过去已经牵扯到了自身的利益,所以闻暮雨才会主动发问。说不好听一些,这就是忠诚测试的一环。常舒阳需要向闻暮雨证明自己的忠诚。

“久等了。”

闻暮雨回到桌前,精致的点心也已经放在了桌上。

白云打趣地笑道:“其实我以为你会去得更久一点。”

闻暮雨一笑,状若晒然。她听着白云介绍据说是这家店招牌的小巧点心,心里想的却是和白云完全无关的事情。

——说起来,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测试常舒阳的忠诚?

时至今日,自己都给了常舒阳什么?不,自己就连常舒阳想要些什么都不知道。这等于自己无从知晓常舒阳的目的,更等于自己的一切现状都掌握在常舒阳的手里,反之自己对几乎没有多少了解的常舒阳没有什么控制力。

把他人的忠诚或是好意当作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这是为人的大忌。闻暮雨已经从自己亲生父母的身上,以及自己那噩梦般的前世中学到了这一课。她现在才愕然于自己对常舒阳的一无所知,更后怕于自己居然从未想过掌控常舒阳这个男人。

因为总是在心底告诫自己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面对何人都不能再重蹈覆辙,闻暮雨一直以为自己对常舒阳是有所保留的。可是仔细想起来,自己真的对常舒阳有所保留了吗?他分明知道她每一个恶毒的计划,还总是替她出面去实行那些可怕的毒计。

诚然,闻暮雨不是没考验过常舒阳。常舒阳肯替她脏了双手本身就已是一种忠诚的证明——要是告发闻暮雨,身为执行人的常舒阳纵然不死也不可能逃脱法律发的制裁。且,身为毒计的执行人,常舒阳的量刑未必会比主谋的闻暮雨轻。哪怕以常舒阳背叛为前提,只要常舒阳不亲自出来指正闻暮雨,现有的任何证据也不能证明闻暮雨真的能以攻心之术害得人家破人亡。常舒阳之于闻暮雨,那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说一荣即荣,但一损俱损。

况且常舒阳的身后还有一个常家。常家的政敌可不会不拿常舒阳的事情来攻击常家。东窗事发,闻暮雨孤家寡人一个,最糟也就是个断头饮弹的结局。常舒阳要赔上的可是他自己乃至他身后的家族。

帮着闻暮雨清除了那么多的障碍,就连家族也不顾虑的常舒阳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求财?常家不说巨富那也是殷实。反观闻暮雨,她可是天天都生活在指不定哪天就投资失利进而破产的环境中。快意恩仇?常舒阳不如去帮家族铲除障碍,那样对他的未来还更有利一些。

想来想去,闻暮雨只觉得常舒阳帮自己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然而她很快想起了李云,自己的生母、常舒阳的初恋情人。

……常舒阳这是在为他的初恋情人报仇?可是直接害死了李云的凶手们已经被自己报复了,常舒阳不应该还有理由去恨其他人。闻暮雨不认为常舒阳知道林瑜还有江莹莹私底下欺辱过李云的事,即便是知道,常舒阳也应该只针对这两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可现实是只要自己决定要报复谁,常舒阳就没有原则、没有抗拒地帮着自己动任何一个自己要动或是准备动的人。不管对方有多么的强大。

……难道常舒阳是想照顾好自己初恋情人的女儿,所以才会这样帮助自己?不,如果真的只是想照顾好自己,他肯定早就劝自己放弃报仇,要好好地生活下去,重新开始安稳安定的新人生了。

那么常舒阳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等等。“为自己”?为了……自己?

银叉微顿在点心上的闻暮雨忽然察觉到了一个盲点。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