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比划算的生意。所以李淑娟从来没后悔出卖闻敬。

闻敬再怎么把她当人看,也比不上她直接拿到盖着闻家宅邸的那块地皮后受到的尊重与礼遇。

——那是多好的一块地啊。周围不是名流就是显赫,最差的也是世家门第。光是想到那些习惯用鼻孔看人的男男女女怒瞪着强行挤入他们的世界、污了他们眼睛的自己,李淑娟就觉得没什么比这更畅快的了。

更别说闻家的宅邸还是挺有艺术价值的。不能拿来租,改造成公园也得带来一波观光潮。

——谁不想看看那个大奸大恶大肆敛财,连国家都能背叛的卖国贼的旧宅?光是站在闻敬那卖国贼站过的地方,多少人就能意/淫那些外界看来纸醉金迷的日子,以满足他们心底那卑微的窥/私痞。

人啊人,永远都是那么的势利。扒着高的,踩着低的。他人得势时削尖了脑袋也要锦上添几笔不必要的花,等到他人虎落平阳便不会想着雪中送炭,予人温暖。

但是这或许也怪不了人性虚伪,因为你看,总有那么些人升米恩斗米仇。就像郭伟,就像林瑜,就像江莹莹,就像毛氏兄弟……就像自己。

李淑娟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她的嘴角被郭伟打裂了,一动就扯着扯着的疼。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着,像是被烤熟了的颊肉鼓了起来,撑得皮肤都似乎变薄了。嘴巴里也有股生腥的铁锈味。

……郭伟这畜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李淑娟暗自骂了郭伟几句“断子绝孙”、“马上风得了”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疼,仿佛骨头都要被郭伟给拆散了。要是以前,阿红姐肯定心疼她不让她接这种客人。

又回想起通称“阿红姐”的鸨母在狱中死去的消息,李淑娟不想笑了。她只觉得疼。头疼、脑子疼、耳朵里面疼、脸上疼、嘴里疼、喉咙里疼、肚子里的脏器和皮肉里的骨头都在疼……

听见身后的郭伟低吼一声,整个人像破布一样被遗弃在床上的李淑娟睁大了眼睛。

白面儿、白面儿、白面儿……只要有那止疼的白面儿——

只要有那个能止住一切疼痛的白面儿……只要有那白面儿……只要能继续用那白面儿——

“……房子、那房子和地,已经卖出去了吗?”

肿着脸的李淑娟含混地问。

郭伟瞥了眼半死不活、看上去就像半具干尸的李淑娟,用带着浅浅厌恶的声音道:“离拍卖会还有几天。”

“‘几天’是几天?!”

李淑娟忽然暴跳如雷地从乱七八糟的床上撑起了柴般干瘦的身体。

“你还要我等多久?!我要钱!马上就要!马上!!”

郭伟冷冷地看着像是吞了炸药桶的李淑娟,不紧不慢地伸手到衣袋里掏了盒烟出来,抽上一支便把剩下的整盒烟连同烟盒一起往李淑娟的脸上扔了过去。

“你要么等,要么签字把地连同房子一起卖给我。”

叼着烟,郭伟摸索着衣兜里的火机。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每天都和人讨价还价的年轻时候。

说句实在话:闻家老宅对他的吸引力可比李淑娟对他的吸引力大多了。以前是因为他想着要是自己买下了那块地皮,买下了闻家的大宅,在林瑜的面前摧毁那间大宅会有多么的畅快。又或者买下地皮和大宅后自己干脆带着林瑜搬过去住。让林瑜活在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过去生活过的环境里,让林瑜看着她深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一起举案齐眉、红袖添香过的那些遗迹,让林瑜睹物思人又柔肠寸断……那该是多么的痛快啊。

郭伟想是这么想,偏偏作为背叛闻敬的代价拿到了那块地皮和闻家大宅的人是李淑娟。李淑娟胸无点墨,没什么脑子。可思想里有非常传统的一面,那就是动什么不动地,卖什么不卖田。这十几年无论是谁想从她手里拿走这块地皮的,通通都被她骂了回去。就连郭伟也摸不得她这块逆鳞。

也就是最近这几月,李淑娟才转了性子。急着要卖掉那块地,脱手闻家的老宅。原因么……郭伟不大清楚,只知道李淑娟是迫切地需要钱。不过原因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够把这块地皮弄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