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多了,闻暮雨也就有些怔忪。寂静之中,被灰白的光线涂抹了整个身躯的她缓缓地恢复了平静。

——重生是上天对自己得惩罚又如何?得了惩罚更该明白一个道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想被人刮鳞剔骨、拆吃入腹,便只能化为刀俎。即便无心化为刀俎鱼肉他人,也不能做弱肉一块。

弱肉强食。明知自己羸弱却还不拼命变强的弱者,注定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因为噩梦,闻暮雨睡意已经全无。她索性脱了睡裙去淋了个浴。温热的水流抚过她乌黑的发,苍白的脸以及疲惫的身体,带走了些许的倦意,却是带不走潜藏在闻暮雨心底深处的杀意与恨意。

这个时候,躺在附属医院里的杨玉洁早已醒来。早些时候她一见到儿子,一双老眼就被泪水所浸泡。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惊恐、不满不甘全部都化为眼泪从泪腺里涌出去,杨玉洁可怜兮兮地哭着向儿子伸出了手。

“儿子——”

“你和我爸究竟是怎么了?”

开口就是语气不善的质问,李立也不问自己的亲生母亲一句:“你还好吗?”他的神情中没有一心半点儿的关怀、怜悯或是同情。倒像是嫌杨玉洁和李全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那样一脸的嫌弃。

“怎么好好的我爸就动起手来了?”

李立才不管杨玉洁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怔住,神情中的希望一下子如泡沫般破灭。光是叫李全一声“爸”就已经让他感到了无限的羞耻。再想到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可怜的老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李立更加心烦意乱。

之前医院里的杨玉洁还没醒,李立看了她一眼,等着护士来查过房就去向医生打听了杨玉洁住院的相关事宜。大清早的,医院里医生不多,唯一一个有空的年轻医生正要下班。虽然知道自己把人阻下来肯定会惹人嫌弃,可是为了理清杨玉洁的入院手续、弄清楚要花多少钱在杨玉洁身上,李立还是拦下了那年轻医生。

年轻医生正是昨夜与闻暮雨相谈甚欢,并且十分钦慕贤淑孝顺的闻暮雨的男医生。他本就睡眠不足,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眼看着马上就能回去睡觉了却被人拦下,心中早已积了一肚子火气。

再一听李立说自己是五号病房病人的儿子,想到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垫付了医药费,还实心实意地通宵陪床的闻暮雨,年轻医生顿时冷笑了起来。

这病人的儿子真是个好儿子。自己老娘被人捅破了肚皮他没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也就算了。好歹你空闲的时候抽五分钟时间联络一下医院问问自己老娘是不是还活着吧?没托人看望自己老娘,没托人代自己处理入院事宜。非要等到人一个弱女子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陪床陪到没血缘的亲戚过了危险期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医院里……这胖子一大清早的在这儿是装什么孝顺呢?

想到这些,年轻医生对李立是再无一点好感。说起话来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每一句都透着些刻薄。李立没想到刚见面的人会对自己如此无礼,偏巧这年轻医生还没有一句话说得是错的,他确实来得迟了,也确实没有想到要托人来照顾杨玉洁,更没有想过要托人来付杨玉洁的医药费。

说句不好听的,赶回滨湖城的路上李立满脑子都是对父母的不满。只想着这对脑子构造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愚夫蠢妇又在拖自己后腿。又哪里会想到要去关心这两人呢?所以这个时候听着年轻医生含沙射影的讽刺,李立面上维持着礼貌的恭敬,想要反驳却没有能够反驳的言词,只能把所有不满的冒头全部指向了没事找事的杨玉洁和李全。

被年轻医生说教外加讽刺完,李立终于被小/护士带去缴费。由于闻暮雨事先已经付过了大头,还垫付了一周的住院费,李立没交多少钱。小/护士们明面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什么都不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私底下却是口耳相传,把“虚伪”二字挂到了李立的脑门上。李立虽然知道在医生护士们的眼里自己现在才跑出来缴费就像做戏,但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一个早上就在医院里受饱受够了闷气,李立到了市局才发现真正苛刻的才刚刚开始。

警员们满不在乎地在李立这个做儿子的面前调侃他父亲试图谋杀她母亲的事情。又让李立办了诸多手续才允许他去探视李全几分钟。李立这还来不及问李全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全就在他面前恶人先告状把杨玉洁这些年来红杏出墙给自己戴绿帽子,把自己赶出家门还私自卖自己房子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给了李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