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顺手抱了他,他揉着眼睛爬到了她腿上。

她虽然没有正儿八经抱过孩子,可这会儿宁想自己钻进来,她也抱得挺顺手。

睡眼惺忪的宁想在她怀里努力睁着眼,想不睡觉,珍惜这难得的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可是,坚持了一阵之后,终于还是没熬住,嘟哝着叫了一声“妈妈”,睡着了,手还抓着她的衣领。

温宜走近,看着三人此番情景,转过头擦了擦眼角。再朝阮流筝走过去时,已是笑容满面了鼷。

“来,给我。辛苦你了,流筝。”温宜低声说,从阮流筝手里把熟睡的宁想抱了过去,“我先把他放去睡觉,你等会儿我。”

阮流筝点头。

即便温宜不说,她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地就此离开。曾经的婚姻里,温宜待她很好,不管她和宁至谦如何,对待温宜,她始终是感谢的。

温宜上楼去了,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身边是他均匀的呼吸,那么近,近得好似他们分开的这六年只是六天,或者六个小时,时光瞬间回到夜夜宿于他身边的日子,气息干净,呼吸安稳。她不用回眸,就这么端坐着,脑海里便清晰地勾勒出他睡时的容颜,五官精致,睫毛长长。

可是,她真的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

在南方的六年,她倾尽所有心力读书工作,忙得不给自己留任何多余的时间想不该想的人和事,时间长了,她有时站在街头回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南方的,那个在她生命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男人什么样子,却真的渐渐模糊了,只记得那双眼睛,很亮很美,还有,他唱着Because/I/love/you那个晚上的星光,很璀璨。

她于是认为,自己的确是忘了……

呵,原来,所谓的忘记其实只是不愿意去想起的自我麻醉而已。

温宜还没下来,身边传来轻微的什么东西滑下的声音。她一看,是宁想给他盖的毛毯没盖好,滑到地上了。

她僵直地坐了一会儿,眼前是他睡时的容颜,和她脑海里的一模一样,五官精致,睫毛长长,半开的领口,干净的气息淡淡绕在空气里。

她终于还是起了身,拾起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俯身的那一刻,愈加清晰的看见了他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同了,当年的青葱少年,如今的沉稳男人,不同的不仅是性格,还有眼角淡淡的纹路,眼下泛着青色略微松弛的眼眶。

少年和男人,中间隔的是时光。

听得温宜的脚步声渐近,她立即站直,有些许不自在,赶在温宜到来之前恢复了正常,拿起包,悄声道,“伯母,我回去了。”

温宜也没有再留她,送她到门口,“我已经叫了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谢谢伯母。”她本来是不想要司机送的,但是既然安排了,推来推去的,反而显得刻意。

“流筝啊,宁想的事,实在是抱歉,我们都没想到他想要妈妈的愿望这么强烈,他说的那些孩子气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横竖是个孩子呢,过阵子有了新玩具说不定就忘记了。”温宜从一旁拿了几个礼盒交给她,“这些拿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吃,爸爸妈妈最近身体好不好?”

“不不,不用了,伯母,您留着自己吃吧,他们挺好的。”阮流筝立即推迟,看着包装,好像是老参燕窝什么的。

“拿着!别推来推去的!”温宜非要给她。

“伯母,不用的!我来都没给您带什么,我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呢!”她怎么也不愿意收下,她来之前没想过要进家门拜访他的家人,只是下班送他回家而已,以为送到门口她就走人的,现在想来,真是失礼。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呀?这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爸妈妈的,你好意思代替他们拒绝啊!拿去!”温宜和她一起出了大门,直接把东西放上了车,把她也推进车里,“流筝,有时间来家里玩,陪我逛逛街。”

“好。”她处于礼貌,答应了,这种话,通常也是客套而已,和前婆婆逛街?不说其它,她现在也没有时间。

“去吧,开车慢点。”温宜这话是交代司机的。

车驶离了宁家,司机也是她熟悉的老阳师傅,她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她抹去的那些曾经,人物一个个重新浮现。

好在师傅专心开着车,她也就不打扰了,静静地思考着这混乱的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想。

她记得自己今晚是叫了无数次想想的,说实话,每叫一次这个名字,心底总有个地方在提醒她一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当年还没嫁给他的那个小粉丝流筝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不会有想法的,所以,有想法,便等于有欲/望,而她现在不是自称没有欲/望了吗?所以,叫宁想还是叫其它名字真的不那么重要,或者说,跟她没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