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之壤的凝月山头,七百年前出了件稀罕事,那原先在山上称王称霸的鳖精,忽然间折了名头,将王位白送与一个据说是凡界的女子,改国名为扶桑,满山妖魔人鬼正哗然时,那扶桑女王一张文贴出来,竟是要招选六界中有德有才之人,充在帐下,选作王臣。

这六界之壤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里头居的人,除了些许原住,尽是在六界中犯了事,或惹了些大人物的亡命之徒,鳖精统治时唯恐他们闹事,整日看管着,他们正愁没些名头施展筋骨呢,听了这个消息,都踊跃得紧,纷纷揭了贴,报了名。

也有些心术着实不正的,曾听得人说过那扶桑女王容貌绝世,看着那招王臣文贴,心里却想着必是那女王芳龄虚度柳飞絮,春心动了,说是要招法术高强之人,指不定是打个幌子招女婿,自己若是应了,被那女王看上也保不准,怀着这般心思,也就有许多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也去揭了贴。

这样一来二去,应贴的人多,其实真正有大能的少,望着青玉案牍上那一摞摞堆得老高的贴子,月神殿下无奈的揉了揉自己发晕发涨的额头,这挑人的活,果然劳心劳力。

“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曦和结束了今日的试炼,从神宫里走出来,看见她颇有些疲倦的伏在案上,不禁皱眉关心道,“可是为你那没渡过的情劫烦恼?”

原来她还记得这一茬呢,望舒心中惊讶,偏首望时,就见她眉头深锁望着自己,唯恐自己如何了。

淡淡一笑,以示安抚,望舒轻道,“不是,你七百年前广发的文贴,如今竟然还有人竞名,且人数过多,乌六甲怕自己挑选不力,遗漏了什么,就把近百年的文贴都递给了我。”

曦和听了,颇有些不依不饶,走上前来,到她身边按住她肩头,金色的瞳孔盯准她,淡道,“你莫要使别事搪塞我,你那未渡成的情劫,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她心里也没个准。

若说她情劫已过,可这七百年来,她身上神气时不时便发生暴动,或涨或收,没个准信,虽不会耽搁她使神气,可自从她某次悟道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浑身神气暴涨到漫出了整个凝月山宫殿后,曦和便对她情劫之事尤为上心,口中说着若不是她在那之前发现了这件事,释结界将她的神气禁锢在结界里,恐怕她一代月神,就要被外头那些妖魔吸干神气而亡了。

若说她的情劫没过,那也不是。就没见过哪个神君在应渡劫时没有渡过,还安然无恙地去悟道修神的。或是堕入魔道,或是消灭神迹,就没见过似她这般的。

说起这个,望舒不得不低了头,盯着太阳神殿下中指上的红线叹息不已。

她的第九世情丝成了红线也就罢了,那红线在这七百年里却是愈来愈长,红线每长一寸,每次太阳神殿下看她的眼神就深一分,到如今,她们之间亲近得如凡间恋人一般,连“殿下”之类尊敬称呼都省了,太阳神殿下看她的眼神,也越炽热了。

“情劫倒没什么打紧,若是实渡不过去,孤可以去天界寻父君的。倒是你那时定下的谋略,如何,不想成功了么?”

“又想用这个来转移孤的注意力。”

金色眼眸里含了水一般漾出星闪的光,曦和眉尖蹙起峰峦,望她一眼,顺她意拿起了一份文贴,仔细翻了翻,望着上面长长一串千言文,冷道,“身长七尺,身无谬疾……呵,他这是在应畜养的牲畜么!”

话落,一把火将手上文贴烧个干净。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在应婚呢?

月神殿下颇有些无奈,摇头道,“七百年过去,只有六百八十二人合了意,一年还未摊上一个,孤与哥哥联络时,他告诉孤,说是帝俊在神界地位愈来愈稳固,虽有个别不满他登位的神祗被他贬落,到底在神界没翻出来什么大风浪,咱们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到时他地位稳了,你们神界的神君都为他所用,再动手,就晚了。”

“你放心。”皱眉又挑了个文贴,没看两句烧了,又接着从那一摞文贴里接着挑看,曦和头也不抬道,“虽说有些神君脑子里塞满了石头,被帝俊驱使,多数神君心里还是明白的,谁做神帝与他们无关,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清净的地界修道,若孤与帝俊真的打起来,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合上文贴,曦和皱眉继续道,“孤所以广招能士,也不是希冀能靠他们收服帝俊,神界的神兵多服从神帝调遣,且他们不认神帝信物,谁在神界帝座上坐着,就听谁施令,孤招人,是想让他们牵制住那些神兵,毕竟人多力量大,七百年前孤与九叔就是栽在上头的。”

“可如今只有六百七十二人,神兵可是不止千万啊。”

闻言,太阳神殿下嗤嗤一笑,望着忧心不已的她,“月神殿下与孤久居凝月山,与法术低微的妖魔人鬼为伍,怕是都快忘了自己是神君吧?”

望舒皱眉,“孤时刻不忘孤身份。”

“可是月神殿下怎么就忘了,咱们神君有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之能了呢?”

听说,望舒眼前一亮,喜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分散神气,让神气与神兵对抗?”

“那样也太耗费神气。”曦和摇头,金色眼眸里透出睿智的光,“殿下请等着,不日,一切将会见分晓。”

望舒闻言,叹口气,望着青玉案上的文贴,“那咱们,还挑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