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楚泽朔兮一百个脑袋,她也不会想到,流璜的王其实是一位美貌的女子。

中土朝代更迭,王朝改姓,千百年来,得以接承王位的,一直都是男子,她们如今登基在位的王,更是将男子专权的江山发挥到了极致。

她甚至还记得有一位姓张的美人,只是为她在稽浚山兵败的父亲多说了一句好话,便被她们的帝王割了舌头投到了井里。

帝王宠爱她吗?当然。

绫罗绸缎,珠宝珍馐,甚至罗烈国进贡过来的一株五尺长的珊瑚如意,都被帝王赏给了那美人。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张美人承奉御前几年,其实还是不如帝王皇座上镶嵌的一片金箔重要。

楚泽朔兮敛了眉眼,深深地低下了头。

事实上,自从方才那位佐光勋大人突然出现训斥她不可对王不尊敬的时候,她一惊之下就想这么做了。

毕竟,仰视人还是很累的不是?

“你从汉国来?”

“是。”

“哦,汉国皇帝可还康健?”

楚泽朔兮闻言,心里一沉,这位女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对外的身份是一介草民,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又怎么会知道皇帝身体状况如何?女王这样问,莫不是知道她其实是帝王派遣过来的密使?不,不对,她自认小心翼翼,绝对没有露出来任何马脚的。那么是她想趁着帝王身体不好时,和北狄结盟一起攻打我汉国边境么?

心思转了几笼,楚泽朔兮不动声色地回,“小人一介草民,并不知我国陛下康健与否。”

“你说,你是草民?”

“是。”

“嗯。”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下头几乎快要贴在地毯上的人,祁炀似是而非地发出了个模糊的音。

流璜地处汉国与大成、北狄、大宛这些国家之间,两边互相来往贸易时,各自带了货物直接就在流璜交易的场合并不少见。她虽不常出王宫,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还是懂得一点的。

近年汉国仗着国力强盛,频繁对周边用兵,就连在开关互市这件事上也仗着兵力强大,硬性定交易的银价。

就比如她们流璜种的两牛车荨麻,竟只能换得汉国十石粮食,一块光玉石,还不值一匹绸缎的价。

可能她面前的这位小公子,平常在自己府上太过深居简出了,不知道她身上穿的那种云丝锦,在流璜,是用多少颗玉石才能换回来的。

“王。”这时,刚提醒过楚泽朔兮不可直视王,以免对王不敬的佐光勋提醒道,“卿臣们在底下已等久了。”

“嗯。”淡淡点了点头,祁炀略低下头看楚泽朔兮,眉眼微弯,“听佐光大人说,你驭兽的本领不错?”

有淡红的红晕浮上楚泽朔兮脸颊。女王低头时与她距离相隔有些近,她甚至能隐隐地闻见一股清新的香味,不像是她平时闻惯了的熏香,倒像是……

脑中忽然闪现出同作为帝王四侍郎之一,未及弱冠便逛遍了长安大小秦楼楚馆的霍小将军调笑说出的话,“你们不懂,人间苍苍,最是好闻不过处子香啊。”

思及此,楚泽朔兮脸更红,听说这话时,却还不忘谦逊摇头,“是佐光大人过誉了,朔兮年纪尚轻,不及国内其他有经验的驭兽师。”

“过誉不过誉,只有行践了才知道。”祁炀嘴角带笑,戴着金丝面罩的棕茶色眼里,却铺满了寒光。她轻移脚步,走到那披了红纱抱着琵琶低眉顺目的胡姬身边,绕着她仔细打量一圈后,以修长双指捏抬起她的下巴,笑了,“模样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功夫好不好。”

闻言,那胡姬身上瞬间蒙上一层粉色,羞怯地低下了头。含羞的目光却水盈盈地直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