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吹得雪花乱飞,朔风凛冽得刮在人身上,刀子割一样生疼,官道上,一大队人马正马不停蹄的往前赶路,领头的是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军,一边抽着马肚子,一面皱眉四处张望,终于,待看见一根被竹子挑着的旌旗后,他眼睛一亮,朝后面跟着的人喊,“前面有个小酒馆,兄弟们先进去避寒!”

他发了一声喊,又抽了一下马肚子,冒着风雪快马加鞭的往前赶,后面跟着的士卒见状,也面露喜色的紧紧跟着,不一会儿,一大队人马就尽数到了这官道边的驿站里。

驿站里面的仆僮老远听见马蹄哒哒声早就迎了出来,接过马匹拉去喂食,驿丞也将迎了出来,见为首一人高大威猛且腰间配带玉袂知道他品阶不低,连忙上前行礼道,“大人远道辛苦,敢问大人是要住宿还是歇歇脚?”

“大人,这店里有热酒,大人可要暖暖身子?”

为首的将军还未发话,他身旁头戴方巾耳宽面阔的男子倒是笑了,九寒天里摇着手里的绢扇,不慌不忙道,“驿丞,我们住宿。”

那将军本想搭话,看那男子这样回答明显神情一滞,却是罢了,迟疑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默许那男人的话语,在这里住宿。驿丞也是聪明人,看如此模样,知道有隐情,自己是不便问的,便唤来几个小僮吩咐了几句,将一行人迎了进去,派人烧了热汤,又多加了几盆火炭,等到安排妥当后,方才告辞。

等到周围的兵士都各去取暖,他们身旁再无有第三人时,那黑色铠甲的将军,忍不住担忧地对那方巾男子道,“先生,王勒令我们早日迎得千墨旸去京都为萧姬治病,如今却要平白在这驿馆耽搁,在下怕,到时候不好与王交代。”

“公子不必着急。”方巾男子不紧不慢的拂掉身上的雪花,笑了笑,问道,“公子可知,那千墨旸,所属的是哪个家族?”

“先生的意思是……”

“不错。”男子赞赏的看了一眼他,微微沉吟道,“鄙人年轻时也曾在千墨家治辖下生活过,自然是知道光华公子千墨旸的名讳的,只是那时他年纪尚幼,鄙人除了他是千墨家族嫡长子身份外一无所知,近些年来随着公子南征北战,却也慢慢听说了他一些故事……”微微一顿,男子又道,“既然鄙人跟随公子在那偏远之地都知晓了那光华公子的名讳,公子想想,王他怎么会没听过呢?”

黑铠甲男子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的明了他的意思,皱眉道,“大人是说,这劳什子光华公子会带着千墨家族与我抗礼?”

“难说。”方巾男子摇头,也皱眉道,“三大家族如今只剩下了公子您家与千墨家,您的姐姐又是不受王宠爱的王后,虽然您的地位显赫,但王的心思,像鄙人这样的凡夫俗子又怎么理得清?而那光华公子,不光家世显赫,鄙人听得几个友人提过,他似乎还会占卜与驱灵这些妖术。”

“什么驱灵,不过是下三滥的骗人把戏罢了!不过……先生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男子听完他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坐立不安的道,“虽然我等不信鬼神,但是王他……”

话到一半,那方巾男子连忙小声嘘了声,道,“公子小心隔墙有耳。”

“请先生赐教!”黑甲男子知道自己鲁莽了,连忙赔礼道,“我丰明一族,兴旺了上百年,断不能在小人这里失了显赫荣耀的!”

“公子莫慌。”方巾男子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笑了笑,轻声道,“这便是公子方才问询鄙人的意思了。”

黑甲男人还是不解,见他如此形状,男人又笑着解释道,“素闻光华公子傲慢自负,王一向最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此次备受宠爱的萧姬病重,王才不得已请了他过来医治,你说,他若是延缓了日期,去到之时,萧姬已然病逝,王会不会迁怒于他,会不会迁怒于千墨家?”

“先生妙计!”听得这话,男人忍不住喝彩,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迟疑道,“那千墨旸又不是傻子,若是他秉奏王,是我等故意推迟时期,那又该如何?”

“方才鄙人说过的,那光华公子,可是十分傲慢自负啊。”笑了笑,方巾男子胸有成竹的道,“自负才能之人,可是最厌恶为自身辩解的了。谁让,他们有一身自视过人的傲骨呢?”

闻言,男子深深笑了起来,“那便依先生所言,我们在此处休憩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