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长久以来不见天日的木头会腐朽,据说攀援着大树的菟丝子会被扯断,据说淋了雨的粮食会发霉,据说黑暗的情绪会在人心里滋长蔓延,最后将人完全的吞噬。

*如是,野心如是,愧疚如是,怨恨亦如是。

北宫旸死了。

真实的感受到这一点之前,公孙朔兮还是如往常一样,每日清晨七点钟准时去录音棚,坐着挤满了人,充满着讨厌气味,偶尔还会遇见痴汉的电车,将自己代入到角色里面,说着那些拗口深奥的台词,偶尔出去短期旅行,偶尔就漫无目的的走着,就这样度过她生活的每一天。

梦总是会醒,幻想总是会被打破,原本以为只是会在睡梦中流下几滴眼泪的程度,等到察觉到的时候,却发现事情不光是眼泪沾湿了枕巾那样简单。

听说眼泪流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除了胸口发闷,眼角酸疼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流泪的征兆。

已经,无泪可流。

北宫旸的葬礼没有在国内办,甚至公孙朔兮连她穿着丧服的模样都没见到,她死后不到一个小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黑衣服的人直接就携带着她的遗体上了飞机,飞上了天空,蔚蓝色飘着白色云朵让人想要哭泣的天空。

“朔兮,别太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又是一段收音的结束,公孙朔兮退下来喝水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周莹看看她青黑色的眼圈,实在忍不住道。

自从北宫旸车祸过世,公孙朔兮就像是疯了一样,一次性接了平常半年的工作量,每天不停地录音录音,她看了,都觉得累。

“那我就失礼了。”喝着水,公孙朔兮沉默的听着周莹的话,注意到她看着自己的怜悯眼光,心一抽,不动声色的道。

的确是,她也应该回去了。

“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她这样爽快的答应,倒让搜罗了一大筐说服她的理由的周莹诧异了,平常这样跟她说的时候她不都是先笑着答应,再使劲的找理由推却的吗?

“因为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啊。”

淡淡的笑着,公孙朔兮看一看录音棚外快要坠到山头的阳光,月牙一样的眼睛波光流转,在周莹疑惑的目光中,背起自己的包,慢慢的打开了录音棚的门。

现在回去的话,时间正好。

正好是病人入睡的时间。

“她怎么样了?”

“已经打过镇定剂,吃过饭了,目前情况还好,不过公孙夫人一直吵着要去找她的小朔兮,司小姐,可认得那个小女孩吗?或者是说,司小姐周围有叫朔兮的吗?”

“不好意思,我并不认得她。”

“啊,那肯定又是公孙夫人又在妄想了,看来我们的研究治疗又要更进一步了。”

“那就麻烦医生了。”

“不客气,应该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慢走。”

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转身离开,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公孙朔兮才静静地偏转头,隔着一层玻璃看着病床上的人。

一个月之前她还曾经这样注视着北宫旸,现在,她却意想不到的以同样的姿态注视着另一个人。

张欣,她的亲生母亲。

公孙逸兮死了,就在北宫旸死的第二天。

从医院顶楼跳下来,不巧医院还在施工,工人还没有来得及把那些钢筋收走,她不偏不倚的就被一根钢筋穿胸而过,刺透了心脏,当场就咽了气。

公孙朔兮还在录音棚里录音,刚刚出门就听见公孙治的秘书给自己打电话,她说,大小姐,二小姐死了,所以您将要接手董事长的公司和他的财产。

公孙朔兮沉默的接着电话,不发一语。

对于公孙治而言,孩子,不论是哪一个,都只是他延续他的事业的一种手段而已。所以他不会在乎自己的死了的二女儿,因为自己还有一个活着的大女儿。

说到底,只是因为私心罢了。

公孙逸兮的葬礼她倒是参加了,也可以说她是没有不参加的理由。

只是近距离看着那一张与自己相似度异常高的苍白的脸,她还是止不住的直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