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方没有理会他,穿职业套装的大概是秘书,拿了抗寒外套给他披上。又叫了个又高又壮的全副武装的人过来。孔四方坐到他身后背的椅子上,他稳稳地站起来,健步如飞,似乎别说是背一个人,就是再背两个也影响不大。

张多知嗤地笑,回头拖着青年往前走。一直到了入山岔道,才松开他,踢他一脚“带路。”身边的随从把一套装备丢到他身上。

青年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不去不行了。才终于不再挣扎,边把东西都穿上,边辩解“我不是不想进去。我就是顺口那么一问。”既然怎么都是要进山,不如面子上好看点。

但队伍里没人理会他。

张多知的人回头冷眼看着他,示意他别磨蹭。

这些人行动速度非常快,步子又急又稳。青年的体力显然是不如这些人。张多知自己要跟上都有点吃力,满额头都是汗,回头看,张平平走得直喘,但并没有显出跟不上的样子。还是落了几步到她身边,对她说“不行你就在原地休息。”

张平平没好气“没镜子你还没尿啊?自己多能似的。”

张多知听她一张嘴没有栅栏就上火,行,到时候就知道错,干脆不理会她。

但路程比所有人料想得都要远得多。

指挥篷的人一直也没合眼,麦向留下了,拿毯子包得严严实实,窝在屏幕前的椅子上,见屏幕上那些代表人的绿点都不动了,拿起通话器问“怎么了?”

那边回话虽然有杂音,但还是能听得比较清晰“山路被小型滑坡冲没了。”一会儿才又说“问题不大。”

绿点又继续移动起来。

山里的情况比他们想的更复杂。一直到凌晨的时候,还没有到达陵山墓。山里的雾气也没有散,白云腾腾,人隔个十米就看不太清了。天空还在落雨。

麦向让直升机出去转了一圈,从定位看,是经过了队伍的上空,但是从拍回来的录像看,别说是看到人,就是那一片的树木都是掩在白雾之下。不过视频通话上一直没动的墓顶画面到是动了。

麦向把画面转播到孔四方和张多知那边。画面是真的晃动了几下,还有个人影从上面晃过去。好像还有人说话,但是只听到不清晰的卡顿,麦向说“好像是齐小姐。”

但大家都不是很确定。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顿住,突然一张大脸出现在屏幕上。麦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但这回算是肯定,那个晃来晃去的人影是齐田了。

她脸上有点脏,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大概是把手机拿起来了,画面晃动得厉害。对这边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皱眉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听……吗”虽然卡顿得厉害。

“……耳……了……”

孔四方拿口袋里的便签本出来,写了几个字,对着摄像头。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上齐田低头捣鼓半天,手机提示,有新消息。麦向切出去,齐田发了文件信息过来“我没事。他昏了。”

专家跑得太慢,被土埋了,齐田摔了一跤好久才醒过来。把专家挖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虽然还有生命迹象,但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在找了一遍没有出路之后,她就启动身上的sos求救信号,安心等待张多知来救援。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专家的手机。

手机一直没声音,是因为插着带麦的耳机,但耳机坏了,拔掉耳机线之后就有声音了。

麦向就无言以对了。这还能睡得着!都不知道她是心太大还是傻。

张多知问“她还有多少电量?”

麦向输入信息。齐田看着分屏幕孔四方和张多知脸在屏幕上晃动,低头看了看手机“充电宝还有一次电量。”给他们看。

专家手机之前可能是正在充电,事故之后一直插着充电宝,现在手机显示百分之二十,而充电宝还有四个灯是亮的。

“很快就到。”

齐田对着摄像头做ok的手势,把手机放在上衣口袋,起身查看情况。

镜头随着她的动作晃得很厉害。

墓室里的灯还亮着一盏。光线非常昏暗。齐田走过去把灯灭了。打开身上带着小电筒。画面一会儿是墓室中间的棺椁,一会儿是地面,最后停在双目紧闭的专家身上。

齐田拍了拍他的脸,对方没有反应,又试了试鼻息。她手上有血迹,不知道是哪里受伤。大概是确定对方还活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上。

随后镜头上移,前进。应该是站起来往外面走了。

洞口涌进来的泥很湿,要挖也不是不能挖,但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果贸然挖动,很可能会打破某种平衡,以至于更多的泥石涌进来挤占现有的生存空间,引发更大的事故。

在再次确认了周围的环境之后,齐田告诉这边的人,自己要关灯了。屏幕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张多知身边的助手说“不能确定墓室的通风情况,灭掉那盏灯是对的。”多一点可以呼吸的空气是一点。谁知道之后是什么情况呢。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麦向说“要不要提醒齐小姐把视频通话关掉?”以防万一,到时候还有通个话。并且现在这边看也是黑屏,不能了解那边的情况。

孔四方打断他“不用。她看得见。”

麦向都要笑了。这边看到那边的情况,能做好充份的准备,可她看见有什么用?心理安慰吗?可是像齐田这种人,根本连害怕都不知道怎么写吧,哪里用得上这种心理安慰。

孔四方戴上耳机,没有理会他。

外头的人在急行军。而齐田静静坐在黑暗中。

如果黑得太彻底,有时候有些幻觉,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只剩自己。但这时候手机屏幕还有光,能听到孔四方和张多知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会儿问现在风向怎么样,一会儿问路还有多远。有时候因为信号太差,两个人说的什么她也听不清。画面也完全不能连贯,有时候孔四方动作太大,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还会喘气喘得很厉害,让人担心他下一口还接不接得上来。

但就是这点光与残喘,让她感觉到生气,能隐约看到旁边躺着的专家胸膛在起伏,觉得自己始终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

队伍行进到与目的地只隔着一条峡谷的地方,就被塌陷的山路拦住了去路。

峡谷这边和那边,两边相隔不到五十米,墓的入口在半山腰的悬壁上。不知道当年就是在这儿,还是百年来地势改变,刚好这里变成了悬壁。

因为雾气散了一些,能见度高了一点,能看到泥石之中露出搭帐篷的红蓝色条纹布一角。有些东西被冲到下面,移了位置。因为没有看到工作人员与幸存者,所以也不太清楚这些人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还是已经全部被埋在下面。

咫在近尺,可却寸步难移了。前面是唯一可以走的路,上下都是直立的石壁,长达百米的栈道断裂。

麦向让直升机过去了一趟,但可见度实在太低。原本打算从一边向另一边拉钢索,但尝试下落的时候,看不到前面一边的整堵的悬壁,差点直接撞上去机毁人亡。向本地人询问,说这边气候特别,山雾有时候大半个月都不散。所以指望雾气在短时间内散去也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