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下,田老夫人不紧不慢喝了一盅茶,沉吟半天才开口“老三有什么打算?”

田氏垂头低声道“我已让嫫嫫去,把东西收捡回家来。阿嫂怕周家生事,还借了家将与我。”

田老夫人难免伤心。

“用咱们自家的家将,哪里称得上借字?”李氏嗔了一句,转头又劝田老夫人“周氏那般,岂还能回去?便让三娘回来住着。哪怕再有后话,急的也不是我们。”

琳娘有喜,自然是巴不得做了正室再生这个孩子。可妾氏抬正,在高门之中是绝没有的道理,岂是那样容易?

周家那边,想休的休不掉,想抬的抬不上,且有他们折腾的。

田老夫人心里总算舒畅些,拍拍李氏的手“你做阿嫂的便要受累了。”

李氏爽朗“这算什么受累呢,都是一家子,不能生生看着阿妹受欺负。便说句不该说的话,哪怕和离,我们田家难道养不起女儿?”她多年不育田老夫人虽然心急,可也从来没有为难她,到劝她要舒心,反是她娘家时常出些堵心的主意,叫她暗暗哭了好几回。做人哪里有不投桃报李的。

田老夫人往田氏看,黯然道“你打小就再乖顺不过,怎么知道有这样的际遇?说来都是我的过错。”

田氏怎么不感伤,只说“与母亲哪里相干?”却不由得伏地田老夫人膝上半天不能起来。

李氏在旁边陪着红了眼眶。

田老夫人抚着女儿颤动的肩膀,沉声说“你如今想得明白,就得要立得起来,拖一时不是不行,可拖不得一世。趁早要审时度势做好打算。”

顿一顿又说:“有些东西,到不必看得太重。什么世家门楣、祖宗荣光,这些都是虚的。你们阿公在世,也是这么说。家里有你阿爹一个为名所累,已足够了。我一介妇人,讲不出什么家国大义的道理,以前想得岔,如今只盼一家子都过得舒心。”问田氏“你明不明白?”

田家太公只有一个独子,田阁老从小便盛名在外,田老太公精心教导寄予厚望从小要求严苛,却没料是这个死法,田老太公性情大变,才将许多事情都看轻了。去世前一二年更是淡泊。

弥留叫田老夫人来,说了许多。

田阁老之逝,旁人只道其忠义赞其风骨,名声大胜,岂知道其家人艰辛?值与不值虽未评说,但也不是不能揣度,毕竟是独子。

所以田老夫人才有这一席话。

田氏哪里有听不明白了,女子万一和离归家,无非两条路,一条礼佛,一条改嫁。改嫁这一条,便是公主里头也不多,何况世族。嫡女鲜少有再改嫁的,多是一生礼佛清修。田老夫人的意思,便是叫她不要受虚名所累。不愿意她后半身过得清苦孤寂受磋磨。

她虽然从未想过改嫁,可是以前把规矩与名声看得比山重的母亲,现在却她替想到这一步,便也可以知道这个做母亲的这些年,心里绝不比她这个做女儿的好受。哪里不能明白,从她回家之后,母亲心中的思量与挣扎。

田氏的心中即酸涩又感激,头埋在田老夫人膝上,一手握住李氏,闷叫了一声“阿娘!阿嫂!”泣不成声。

田老夫人也是老泪纵横,表情却是刚强:“哭完这一场,就不要再哭。你有儿有女,有哥有嫂,有阿娘。有甚么好怕?”只怪自己没有早些拿定主意,要闹成这样才下得了决心。

等心情平复些,又问田氏“阿珠该如何?”

田氏沉声说“便看她自己了。”

田老夫人到没有劝她。

田氏向田老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心中已有打算。”

李氏出去向下仆吩咐把哪些院子打扫出来。

家里素来没有孩子,如今齐田和阿丑在以后才热闹呢,想到两个小的她就欢喜。虽然自己无子无女难免感伤,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麻利地边走着,边嘱咐哪个池子边上以后要着人看守,哪个井要把盖子锁好,哪里的栏杆要赶紧地换了。稚子好动免生事故。

家里在伤怀,马场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