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田沉沉睡了一个觉,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原因,精神反而不好。按卡片上打了电话。

小陈接的,说自己正在往这边来,都已经快到了,还给她带了日常用品。

“这是我的你别嫌弃。你先穿。”小陈把袋子给她“等安顿下来我带你去买新的。”

原本齐田不打电话她也要来的,她衣服多得穿不过来,洗面奶什么的,有囤货自然也有多的,齐田这样的情况,能帮点是一点。

齐田谢了她,把衣服换上,果然精神多了。虽然皮肤黑一点,白t恤配牛仔裤,干干净净,很清爽。

“你真不像封闭地区的人。”小陈帮她把马尾扎上“跟别人说你是大学同学也有人信。”

小陈到没真的见过封闭地方的人是什么样子,全是从电视上看的。社会新闻里,那种地方的人形像都不太好。

她私以为,因为资讯封闭的关系,使那种环境的人表情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生动。就像清末时期留下来的照片上的人。

但齐田清干净以后是活泛的。有精神气。

等去了公司,小陈立刻就换上了比较冷淡的表情。

对齐田的称呼也从“田田”变成了“齐小姐”。齐田也立刻把多余的表情收起来。

因为法务不在签合同的事定在下午。上午实验照常。只要钱照给,齐田没有异议。

管事的白大褂早在实验室等着,虽然一直以来都有接触,小陈还是郑重介绍“这是我们项目主管顾一凡,顾教授。”

顾一凡不到三十岁,文质彬彬,开始实验前特别嘱咐“昨天我问的问题你也都知道了,大概就是朝那个方向去。我们要的数据很详细,你要尽量多了解各方面的情况。不管是什么,知道得越多越好。但你要注意,不要提起这边。”

“为什么?”齐田不明白了。

顾一凡含糊地解释:“虽然是虚拟出来的,但也俱有一定智慧。以为自己生活在真实世界。陡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怕出问题。”

这个答复听上去合情合理。齐田按部就班换了病号衣服,躺在生命体征监视舱里。

医护人员退出去,室内灯光慢慢黯淡下来。她想着去昨天去过的那个地方,短暂地昏迷了一下,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就真的回到虚拟世界里头了。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昨天那婆子抽泣。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说话:“都昏了一天多了,水米不进,家里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大娘不闻不问,老夫人又脑袋不清白。竟然硬咬定是着了魔,不给找大夫瞧,偏要请巫医来跳大神,说乡下孩子都是这样的。老奴想着,小娘子本就不好,这样娇弱,再被那些一闹,还能活吗?!小娘子要是没了,那些贱人便只有高兴的!老奴只有求舅夫人。娘子没出阁时,跟舅老爷舅夫人是亲厚的,如果不是郎君行事不端,哪里就会闹成现在这样呢。说来说去这些总归都是大人的错处,落不到小娘子头上,舅夫人便是看在娘子面子上,也不能不管小娘子呀~”

说着便跪下,一个响头一个响头磕。磕得砰砰直响。

来人立刻扶住她“我们不往来,哪里是怨怪之意。只是怕阿月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罢了。如今阿芒不好,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婆子松了口气,又连忙告罪。

来人说:“良嫫。母亲让你陪嫁,也是看你忠心。母亲没有看错人。你能拦住了周老夫人就是大功。要是被她作坏了孩子,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着便令自己带来的大夫上前为床上的齐田诊治。

奶娘额上全是血,也顾不得,跟在大夫身后忧心忡忡。

大夫过来掀起床幔才发现,人竟然已经醒了。

良嫫脚一软,就再站不住。要不是后头有丫头扶着,得摔个实在。

虽然齐田人醒了,大夫还是给齐田把了脉,又看了舌头,眼睛,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一番下来并没有异样。

李氏问大夫是什么缘故,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不似受惊,也未必不是孩子贪睡,长身子骨的时候本来就是睡得多。养个孩子,这个岁数便跟养猪仔儿似的,吃了就困,醒来又饿,噌噌地长个子。

在心里暗里只道这家里下人听风就是雨,小孩子多睡一会儿罢了,小题大作夸大其词,并不以为然。

娘嫫一听没有大碍,只千恩万谢。

齐田到是觉得有些腹痛,大夫说是饿的。但不敢吃太多,只给她吃了碗粥。

齐田吃着粥,心里想,原来自己走了以后,这个世界的一切还在继续运行。如果自己今天不来,或者遇上了什么事情不能再来,这个角色是不是就死了呢?那自己没来之前,这俱身体有没有意识,又是怎么生活的?

想不明白。也就按下不再多想。

多少感叹现在科技真吓人。在老家的时候,她绝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安下心来吃完了粥,齐田已经知道了更多信息。自己叫‘阿芒’,是不是这两个字她不知道,大概音是这样。来的人是她舅娘姓李,她母亲家姓田,舅父是田家长子。

李氏见齐田醒来没有大碍,立刻拍板“着人把阿丑抱来。再叫上阿珠,你们三个孩子都随我回家,明日一同起程往都城去。要不然,真让你们跟着周老夫人上路?别说是你们娘子,就是我也不能放心。”

齐田估摸着,阿珠是大姐,阿丑是小弟。

良嫫头上已经包扎好了,听到她舅母这么说高兴是高兴,可又不安“那老夫人怎么肯。”

跟着李氏来的一个丫头立刻说“奴婢这就回家,把家将带来。”

李氏也深以为然“实在不行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不然到时候兵荒马乱的,她又蠢,万一孩子有个好歹,说什么都迟了。”

李氏一边着丫头回家去叫人,一边让人把孩子都带来。就说齐田吵着要上街去,她做舅娘的难得来一次,带三个孩子上街转转。

果然这一招并不惹人怀疑。

不一会儿下人就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一个大的是个女孩子,大约十三岁了。跟李氏并不亲近,对齐田也不亲热。明知道自己妹妹病了,进来只惊讶地说了一句“这就好了?”再不问其它。恐怕不是听说李氏要带自己去街上买东西,还不肯来。

小的还不会走路,长得跟面团一样,被奶娘跑着吃拳头吃得专心致致。

见阿珠不理自己,齐田就跟弟弟说话,逗一逗,阿丑咯咯笑,把拳头伸给她吃。

阿珠嫌弃地瞧了齐田一眼,便催李氏。她着急上街去呢,哪有闲在这儿闷着。李氏也不跟她明说,应了声,只让良嫫不要带东西,领着三个孩子慢悠悠往外走,路上还遇到周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出来相送,也没有让人看出半点不对来,出了大门,上车就跑。

齐田也没闲着,在外头的时候一直默默观察花啊草啊楼啊亭啊,上了车便注意着车子构造吃的用的。

车子行到半路便遇上丫头,齐田掀了车帘子向外看,丫头身后带了好些人,乌泱泱一片,穿的都是统一的服饰,胸前肩膀手腕都有一片片的黑甲护着。她这才知道家将原来是武士的意思,李氏竟然是打算着,带不走就强抢。

良嫫一脸与有荣焉,对齐田说“田家不悚谁”

齐田内心深受震动。

李氏带着三个孩子刚到了家,就收到从都城来的信。老仆人奉上来,还带着送信的人。

信是齐田的亲妈写来的,说没想到北边起了战祸,一时也回不来,请哥哥嫂嫂帮忙,一定要照应自己家里的孩子。

李氏大手一挥,告诉来送信的人“叫你们夫人放心,孩子我已然带来了。明日就一起出发往都城去。只她要想清楚,怎么跟周大人交待便行。”

阿珠这才察觉出不对来。死活闹着要回家。李氏只管叫人看住她。

到了傍晚,周家没见人回去也发现不对了。着人上门来要人。

李氏怎么肯给。只送信说自己受托要带三个孩子去都城,并把信都拿去给周家的人瞧。

周老夫人要强惯了,哪受得了这个,在门口又是哭又是跳脚骂,说田家与周家积怨已深,田家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现在趁着叛军打过来人心乱了,想害死她孙子让周家没后。

还拉着路人凭理。

下人报到内院,李氏听了不动怒不生气,怎么叫骂都不理,稳于泰山。

到是良嫫面上过不去,赔礼说让舅夫人受累了。

李氏嗤道:“她原在乡里骂街就是骂习惯。如果不是周有容从龙之功,哪有今日?她这样性子,我先就想到会有这遭。算不得事。”嘱咐家将,仔细着有翻墙钻洞进来的,若抓住了扭送官衙。

安排好这些,在墙内带着孩子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便开始督促下人把东西全收拾起来,不带走的找地方埋了,省得被糟蹋。带走的归拢好了分箱分车。

一院子都热闹起来。

齐田在丫头们身边跟前跟后。时不时还帮着递递东西,丫头婆子们一开始还要劝她,这不是小娘子该做的事。后来见站在台阶上的李氏不说话,也就任由她去了。

待熟了,齐田便是问一些问题,这些下人们也愿意答两句。

诸如,外头的鸡蛋多少钱一个按什么卖,米又是多少钱按什么卖,有面人吃没有,糖果儿是什么做的。种田用什么种的,都种些什么。寻常人家都吃些什么,一年得用多少钱。

人家只以为她没在外头走过几次,想听个稀奇,也并不觉得奇怪,知道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但也有些问题是答不出来的。因着内院跟着李氏的这些丫头,多是家生,在田家算是下人,去了外面比寻常人家的娇客都差不多,种田或者外头的俗务她们懂得不多。这些事,粗使下人到是懂,可那些人进不得内院,齐田是看不见的。

等问完了这些丫头,齐田跑到李氏面前问“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见年长的阿珠问也不问一句自己舅舅,反是小的这个知道关心舅舅便心里喜欢,见她跑得一头汗,接过丫头奉的帕子给她擦一擦,说:“现在时局这么乱,你舅舅在外头忙得四脚不得沾地,哪会有时候回来。”

齐田又问“舅娘,舅舅是做什么差事的?”

李氏促狭道:“你舅舅什么也不做。是个闲汉。”

齐田怎么不懂,闲汉怎么养得起这么多下人家将的。“舅娘逗我。”

李氏见她小脸皱着可爱得紧,便笑起来,拿手咯吱她。齐田咯咯笑到处躲被她抓住搂在怀里心啊肉啊地喊。

奶娘在一旁陪着笑说“小娘子现在可活泼得多。不像以前。”

又对李氏说:“家里娘子不得空管教,老奴一个下人又不懂得许多,不敢乱教,只能陪着玩闹罢了。现在跟着舅夫人,舅夫人教教她道理再好没有。也有几岁了,总不能什么事也不知道。到了都城,是要被人笑话的。”

李氏叹气。两个人便说了一会儿话。

齐田听得清楚,做亲娘的不跟儿女亲近的原由,不怪乎是对周有容心有介怀。周有容空名在外,妾氏、外室成群,沉迷女色且不知检点,却自诩风流名仕,他娘又品行不好。田氏本来不该嫁他,但中间有些龌龊事情,最后不得已而为之,成亲之后一家人并不和睦,田氏对几个有周氏血脉的孩子,想喜欢也喜欢不起来。

瞧着齐田跑去帮着拿东西,李氏羡慕道“阿尨这样活泛,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喜欢。”她成亲这么些年,也没得一个孩子。今日见了小姑的儿女们,心里有些涩意。与她相比,田氏过得再不如意,到底儿女双全得了个圆满。

入夜齐田死活要跟李氏睡,李氏并不介怀。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齐田跟小麻雀似地问天问地。总算弄明白了一些事。

首先李氏说舅舅田中姿是闲汉到并非完全虚言。

田中姿本来是要出仕的,可田老太爷过世了,只好在家打理俗务。一耽误就是三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