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钧带着顾夕歌,正大光明地坐上了云唐城前往寒泽城的风行舟。他们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不声不响。

不管云唐城主抑或易弦,谁都没有出门送一送纪钧。纪钧根本不稀罕他们送行,易弦自然也不愿平白无故献殷勤。

这一路倒是平静无波并未生出什么事端。有眼力的都知道纪钧是练虚真君,他们根本招惹不起。没眼力的却也根本进不到他们的上等客舱之内,可见灵石花得多还是有些好处的。

不过两天时间,他们就回到了冲霄剑宗。

纪钧刚一踏上玄机峰,就听见有人悠然道:“纪师兄这次出门访友,可还玩得高兴?”

他定睛一瞧,却是容纨带着方景明好端端在一棵云柏树下喝茶。

这位一向极讲究的师妹竟将她那架云浮天宫直接停在了树下,白纱蓝帐好不清丽。一座紫金香炉端坐于锦绣地毯上,袅袅香气柔媚入骨又似有似无,像一只捉不住的纤纤细手。原本仙气缭绕望之脱俗的的玄机峰,就这般硬生生让容纨变成了世家小姐的闺阁厢房。

顾夕歌一闻到那香气,就忍不住鼻头发痒。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不由背过身打了个喷嚏。

这毛病却是他天生就有的,若是筑基期灵气洗髓之后,自然全然无碍。可他现在只有练气三层,着实忍不住。

容纨刚有兴致欣赏小师侄这副眼圈通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听纪钧不容否决道:“熄了你那冰寐香。”

“啧啧。”容纨扬了扬眉纤手一挥,那刚刚凝成一朵雍容牡丹的白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眼见纪钧不耐,偏生要逗顾夕歌道:“我瞧小师侄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跟了纪师兄实在可惜。若师侄是我徒弟,我一定每天锦衣玉食地供着,不叫他吃半点苦。”

只每天熏香这一项,自己就绝受不了。顾夕歌冰着一张脸,端端正正道:“承蒙师叔错爱。”

无趣,简直无趣。可偏偏又有两分好玩,容纨一见到这小师侄一棵小豆芽菜偏要装成七情六欲全无的一座冰山,就觉得这孩子还是挺可爱的。

纵有千万般毛病,谁叫这孩子天生一张好脸呢,容纨含情脉脉地注视了顾夕歌好一会,似要将他浑身上下都看个通透。

她外表看上去不过豆蔻年华,这场景让外人看了,只会觉得是姐姐疼惜弟弟,而非师叔垂涎师侄美色。

顾夕歌简直要被这位容师叔瞧出一身冷汗来,他上辈子可没少在这位师叔手上吃苦头。

若非他闭关之时,每隔三月,容纨定会一张请帖准时将他叫到雾散峰上,看他一套又一套地换衣服。每到这个时候,方景明总是躲得远远的瞧不见半个人影,简直可恨又可恶。

好在容纨是个不错的长辈,许多他不好意思问纪钧的问题,她都能一一作答全无不耐,简直像自己第二个师父。

纪钧自然也会回答那些问题,可顾夕歌总是不好意思打搅他,更觉得师父合该白日飞升早入上界,不值得为自己多花心思,简直愚蠢。

这辈子顾夕歌反而看开了一些,他与纪钧之间也不再那般疏远。由此一来,他更没必要特意凑到容纨面前了。毕竟这位师叔的恶趣味,实在叫人吃不消。

纪钧觉出那孩子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却只是平静道:“和你方师兄出去玩一会。”

那孩子只是不吵不闹行了个礼,就乖乖和方景明一同离开了。不知为何,纪钧心中忽然荡起一丝酸涩来。懂事自然是好的,只是顾夕歌未免太懂事了……

“我的徒儿真是太可爱了,怎么瞧都瞧不厌,纪师兄方才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容纨笑嘻嘻道,“我一瞧就知道,养了徒弟的人多半会有这种傻相。”

傻相。纪钧微微一怔,他难以想象自己方才究竟露出了何等表情。

好在容纨并未察觉他的失态,只是用手认认真真比了比,道:“景明刚入门却是七岁,比顾师侄还要矮上那么几寸。”

“他小时候也很可爱,总是缠着我叫‘师父师父’,声音又脆又甜。”容纨一想起徒弟幼时的模样来,就不禁笑眯了眼。随后她却叹了口气,无比遗憾道:“只可惜等他大了之后,就绝不肯穿我给他挑的衣服,明明那么好看。果然徒弟大了,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