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弦脸上的微笑越发气定神闲,他又不紧不慢道:“既是赌约,自然有赌注。这样如何,我若输了便将《灵山易道法》传给你这徒弟。”

《灵山易道法》却是易弦自已经飞升的坤元上人洞府中得到的一门法决,这法决不仅是绝品护身之法,还是九峦界中极罕见的能辅助法决,可与其他修行功法一同运行全无冲突。据说这法决足有十重,练至顶级后普通灵器都破不开护体罡气,更足可将功法威力增强一倍有余。

五千余年前,坤元上人便是靠着这门自创法决纵横九峦界,罕有敌手。有幸继承坤元上人道统的易弦,自然也本该在九峦界中横着走。只可惜他碰上了纪钧。这剑修虽无意与他争斗,却偏偏处处压他一头,简直是天生的孽缘。

而今易弦年纪大了修为高了,与纪钧争斗的心思也略微息了那么三分。他的兴趣也逐渐转移到养徒弟上,可惜他收的第一个徒弟何悬明虽是九窍八通,资质心性依旧差上那么一点,难以传承他全部衣钵。于是易弦也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教着徒弟,就当没事养了只妖兽,不大上心也不大在意。

易弦听说纪钧收了个徒弟后,当下心念一动。他憋着一口气,当真在这批混元派新弟子里划拉到一个好苗子。那名叫陆重光的孩子却有些了不起,天生的和光之体再加上顶级悟性,简直是千年一遇的良才。

陆重光虽有那么几分狡猾心机不大容易摆弄,但易弦依旧毫不介意地收下了他。有心机没关系,易弦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不懂变通一味死学的蠢物,他反而对陆重光更满意了。

于是易弦难得对徒弟上了心,为此还特意在云唐城等了陆重光一个月。这一等,反倒有了意外之喜。

易弦知道纪钧到了云唐城后,心中已然有了三分猜想。等他见到纪钧的徒弟之后,三分猜想已然变为了十分确信。为此,他还特意抛出了《灵山易道法》当诱饵。

纪钧为了他的徒弟,就算明知这饵不好吞,也要踌躇一下。谁让纪钧和那倒霉孩子,都是冲霄万衍一脉呢。

冲霄剑宗步虚破坚万衍三脉源远流长各有千秋,但唯有万衍一脉是出了名的成才少。万衍一脉主修心神化剑为万,虽然听上去威风又大气。但在万衍剑修金丹之前,偏偏唯有他们的剑阵布置起来既耗心神速度又慢。若他们没有什么护身法宝,那慢吞吞布阵的时间,足够法修体修将万衍剑修戳个对穿。因而万衍一脉的剑修,很大一部分就夭折在了金丹期前。

可若是万衍修士结成金丹,事情就大不一样了。他们的剑阵收放自如变化无穷,当真是天地异变移星易宿。所以能活到金丹期后的万衍剑修,平常修士根本不愿意招惹。

纪钧若是当真为了他这宝贝徒弟考虑,必会认真思量给他这徒儿找一门护身法诀。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比《灵山易道法》更好的护体法决么?

不出意料,纪钧当真回头了。他直直望着易弦,沉声道:“若你赢了,你又要什么?”

“我要你偶然间找到的那部《清浊真道经》。”易弦忽然不笑了,他敛容正色道:“这部修心之法,本就是我混元派的不传之秘。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纪真君手上……”

他话未说完,纪钧便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两千一百三十一年前,贵派吴审思真君叛逃出门,一并带走了不少混元派典籍,《清浊真道经》只是其中之一。这部心法是我偶然间自寒泽城一间书屋中找到的,四百八十五枚灵石当场付清,与你们混元派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云唐城的天空是黑暗静谧的,忽有一道寒光一寸寸拔地而起,奇诡而动人。那寒光绽放得不急不缓,颇有那么几分优雅端丽的意味,好似一株悄然绽开花苞的梨树。

但这方才还人潮拥挤朱雀大街,已被这剑气搅了个一干二净。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有大能发怒了。没胆子看热闹的自然赶紧回家关门避祸,有胆子看热闹的也自觉退出十余丈,唯恐碍到大能们斗法。

剑修,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剑修。和纪钧一比,以往那些趾高气昂来到他父皇殿下当供奉的修士们,只能算是拿剑的俗人蠢货!

陆重光被剑气所激,不由战栗了一下。随后他却眸光闪亮地直直盯着那道剑芒,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贵派两位元婴长老偶然得知了这件事,他们却要我自废修为去混元派谢罪。我当时不过金丹,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纪钧漠然道,“此等仇怨在我化婴之后,已经加倍奉还。现今阁下旧事重提,不知又有何用意?”

随着纪钧话语,那剑光终于绽放到了极致,却并非陆重光想象中的清丽华美。那剑光骤然一转,竟变为了十成十的沉稳厚重。虽气势沉稳,却犹如巨峰压顶如临深渊,惊得人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云唐城主同他那帮随从们,也终于神色凝重地退后了一丈。

然而,那剑光在易弦面前却入泥牛入海惊不起半分波澜。他捏了个法决,面色坦然道:“我提起这件事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将《清浊真道经》重新收归混元派而已。”

纪钧盯着易弦看了好一刻,他长睫微垂道:“既是如此,我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