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凤璎虽然说得到了这份工作,但还不是最终胜利者。

除了给蒋凤璎这个机会,还给了另外两个人同一份电影对白,是希望他们三个人良性竞争,优者取胜。

大光明电影公司的人先给了她一份电影的对白,并且提供她到他们公司的小放映室里看原片的机会,以方便她更好的理解对白,但是这个工作必须要尽快完成,公司方面希望这部电影尽快在国内上映,因为这是好莱坞最当红的片子,越早放映越显示他们公司的实力。

小放映室里用来看初剪辑和未翻译的半成品,蒋凤璎在里面看了整部片子,虽然没有对白,但这是一部简单的爱情喜剧,还是很好理解演员的表演的,只是放映室里黑漆漆的,她没法做到一边看着电影一边看稿子上的对白,否则这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看了一遍之后她就不得不离开了,因为已经有其他工作人员进来放别的片子了。

从放映室走出来之后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一侧是高大的窗户,她刚走到窗边就见外面有一伙人在拍打篮球的场景,导演刚喊:“开麦拉!”一群演员就打得热火朝天的,旁边一个仿佛是女主角的女孩站在那里喊着人的名字……

蒋凤璎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挺有趣的,等那个女主角回头,她才看清那个女孩竟然是前两天跟何令昔他们谈论的唐芸芸。

在大光明公司里,走几步就会遇到大明星,这感觉挺有意思的。

蒋凤璎对自己这份新工作充满了期待,甚至觉得有趣。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翻译的作品能在大屏幕上供人观看,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她没有再多呆,正要往外走,忽然看见对面走来一个拿着篮球的男子,他身材颀长,眉毛很浓,他还没有走近,蒋凤璎就已经能看见他的浓眉了。

她还合计是不是哪个电影明星来了,等那人走近,她发现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等那人走过去,也没想起来。

从大光明公司出来,她就回家去翻译文稿去了,第二天白天抽了个空去银行里辞职了,辞职的时候经理还以为她要回家结婚,因为大多数年轻女员工都是因为这个辞职的,听说蒋凤璎找到了一份给洋文电影翻译字幕的工作,还说她:“有能耐啊,没想到你洋文这么好。”

蒋凤璎笑笑,谦虚了几句,她的第一份银行工作也就这样匆匆的结束了。

等何令昔和韩清露听说她找到了这份新工作,韩清露就很佩服她,还说:“过年那会儿,你给我翻译的服装杂志就让我特别明白,这回翻译电影也没问题的。”

何令昔说:“若是有不明白的句子,我可以跟你一起讨论。”她总是这么给人留余地。

蒋凤璎在家闭关一个多礼拜,总算将电影对白顺利翻译完,赶紧穿上大衣去了大光明公司,等到交了稿子才知道,她竟是第一个交上来的,顿时信心大增。

又过了几日,大光明公司通知她最终得到这份工作,因为她翻译得最好,通俗易懂还朗朗上口,让她明天就去公司领钱。

第二天她去领了钱,翻译一部电影是三十块钱,是她当银行员的月工资的两倍,让她有一种这工作选对了的感觉。

拿了钱之后,她就请何令昔和韩清露一起吃了晚饭,韩清露来得很晚,是刚结束了一个叫局才来的,穿得比平日里名贵了许多,旗袍不仅是绣花滚边的,领扣那里还别了个宝石扣子,手上也带着璀璨的戒指,跟她平时清雅朴素的打扮不太一样。

用韩清露的话来说,“这是我专门的‘上班’装束,人家花那么多钱叫我陪去吃饭打马吊,我若是穿得朴素了,人家会觉得这钱花得不值,我穿得华贵,他们就觉得有面子了。”

何令昔便说了:“那我下回也叫你的局好了,你也穿得这么豪华来陪我,让我有面子。”

韩清露横她一眼,凤眼轻挑,已是万般风情了,迷得旁边旁边两桌的男人多看了韩清露好几眼,后来还有人给她递纸条的,不过韩清露见惯了这种事,根本没有理。

吃完了饭,三人惯例到蒋凤璎这里小酌,韩清露这时才说:“我问了养母我的自赎身价,她向我要八千块大洋。”

她自嘲的说:“我这个花国总统值八千块呢,可不便宜。”

何令昔说:“这笔钱我有,我来出吧。”

蒋凤璎也说:“我这里还有敲诈许渭常得的一万块呢。”

韩清露却摆摆手,说:“今天养母问我,自赎可以,但是赎身之后我能做什么呢?她一下把我问倒了,是啊,我能做什么呢?我怎么养活自己还有我的弟弟和妹妹呢?”

她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拿什么养活自己?”

这问题也把蒋凤璎难倒了,何令昔想说她来养她,但是韩清露已经在说:“我不能做个只靠着别人的废物。”

韩清露看着蒋凤璎,“我没有读过书,出去找正经工作,人家会对我从前的身份指指点点。”

对何令昔说:“我又不会洋文,没法璎璎这样的幕后工作,想来想去,我是离不开这里的。”

蒋凤璎说:“那我明日教你学洋文好了。”

韩清露说:“哪里还来得及?这就好像我们都从小练字一样,练了许多年才有了现在的样子,我现在开始学,起码也要好几年才能成样子,而且我学习的时日浅,也做不了翻译啊。”

何令昔劝她:“你不要想得那么极端,世界上工作千百种,也不是只有你说的那些工作才能养活自己的。”

韩清露喝了一点葡萄酒,再加上赎身这件事给她造成的低落情绪,这才将心底所顾虑说了出来。虽然暂时没有解决办法,但是跟好友吐露心声之后,心情感觉好了不少。

当天晚上她和何令昔都在这里住下了,蒋凤璎在她们都入睡之后又继续翻开新电影的翻译稿看了一会儿,这一看倒有了工作劲头,拿起笔又翻译了几页。

工作了一会儿之后,她披上睡袍去外面倒了杯水,正往屋里走的时候,看见何令昔那屋门没有关上,还有光亮透出来,蒋凤璎以为她也没有睡,走过去刚想跟她说会儿话,却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一幕。

她看见,韩清露在亲吻何令昔。

韩清露轻轻的亲吻着何令昔的嘴唇,何令昔也许是被韩清露吻醒了,睁眼看见韩清露之后,竟然也亲昵的亲了她一下。

晕黄的灯光之下,她二人轻轻的接触到一起的时候,漂亮得像月历上的画一般。

蒋凤璎退后一步,然后静静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之后,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个大黑眼圈挂在脸上,出来见了韩清露和何令昔,蒋凤璎面上还做出如常的样子。

昨天晚上她就想好了,不管怎样,她仍然待她二人当朋友。她被许渭常暴打的时候,是何令昔将她救出来,后来也是韩清露将纪亚夫介绍给她,她才大仇得报的。

不管她的两位朋友是什么样的关系,她还拿他们当朋友,所以她就仍然是以对待朋友的态度来面的她们就行了。

只是第二天,韩清露自己一个人来找她,蒋凤璎刚开始还以为她有什么事问她,结果一起喝咖啡的时候,韩清露忽然问她:“昨晚,你看见了吧?”

蒋凤璎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苦涩的液体,才点了点头,说:“虽然很惊讶,但是这并不能影响我们的感情。”

蒋凤璎冷静的态度已经让韩清露意外了,听到她说这句话更是很高兴,转而又想到,蒋凤璎连面对仇人都能冷静的筹谋复仇计划,发现了她和何令昔的秘密之后,冷静的作出判断,对她而言不是难事,她虽然相貌娇美,但毕竟还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的。

韩清露低声的说:“谢谢你,我其实也没想到你还会保持不变,毕竟这种感情有点惊世骇俗。”

蒋凤璎说:“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说:“不过,我其实也挺意外的,你知道的……”

韩清露笑了:“你若是不受到惊吓的话,那才是不正常吧。”

蒋凤璎昨晚就想通了,任何一种感情,只要在其中的人高兴,别人又有什么权利去质疑?别人的想法,谁又能控制得了?

她杀了许渭常,报了大仇,可是别人若是知道了,还会说她太狠,太不知足,可是别人怎么知道她受到的痛苦和煎熬?

蒋凤璎没有多问关于韩清露和何令昔的事,但是韩清露主动说了:“我从小到戏班子里学唱戏,当年与师父来往的戏迷很多,那些大主顾还经常进出师父的住所的……”

“我那时年纪小,但是也见了很多肮脏的事儿。后来我进了堂子里,更是迎来送往那些男人们,看得太多也就看透了,戏文里唱的什么男女相爱此情不渝,我想想那些男人在我身上,我就觉得恶心。但是能怎么办呢,我是干这行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我是被令昔救了一命才认识她的吗?”

蒋凤璎点点头,韩清露说:“她那时候就是这副性子了,热情率性,一个世家名媛竟然救了我这样的一个女人,不仅如此,还带我去了洋人开的医院,还给我付了看病的钱,你能想象我当时的那种感觉吗?”

蒋凤璎想到何令昔将她从许渭常的暴打之中救出来,那时候她看见何令昔的感觉,不由的对韩清露点点头,“我深有体会。”

韩清露说:“后来我攒了好久的钱,打算还给她,其实也是想多看见她,她竟然还记得我。”

“我已经不记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感激之情变了的,但是令昔是有情人的,当年,她没有出国之前,是有个深爱的情人的。后来也许是家里不同意,她与那人分开了,才出了国的。”

“她出国那几年我也一直给她写信的,有一个人像我生命里的阳光一般,我自然是很难松手啊。”韩清露笑,“等她再回国,她的情人早已没了,她还是她,但是她已经可以接受我了。”

“我知道,她是在堕落,是在变相的惩罚自己,甚至也许是报复家人,但是我不在乎,我得到了,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