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醉眠(1/1)

傅文卿听他这话说的笃定,竟是隐隐有了些许的冷酷之气,突然觉得一股寒意逼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也是一惊,似乎是心底深处隐藏着什么极大的恐慌一般,只是具体是什么,却总是想不明白,看不清楚,如同眼前遮了一团迷雾,自己知道迷雾之中有一个极大的恐怖所在,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却不知晓。因此,脸上也不由得有了些惊恐慌乱之色。

杜岫岩看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神中漫上了一层惊恐的神色,情急关心,伸出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关切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傅文卿的小手被杜岫岩握住之后,只觉得一股温热从他的掌心传来,那股隐隐的恐慌也如身上的寒意一般瞬间消退殆尽,微微地晃了一下脑袋,抬起眼来,轻轻一笑,道:“大哥,没什么,只是刚才不知怎么得突然觉得害怕,身上也一阵发冷。如今已经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杜岫岩摸着她的小手冰凉,于是温声道:“你的手都是冰凉的,可知刚才真是冷了。你身子弱,比不得我抗冻,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吩咐小童将往火盆里又多加了几块银霜碳,并将一个火盆移到了塌下傅文卿一侧。

火盆移到身边,身上又披了墨狐皮子的大氅,一双手还被杜岫岩的大掌捂着,傅文卿觉得身上立即暖和了许多,赧然笑道:“多谢大哥,我如今已是不冷了。”

杜岫岩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她的一双小手,掌心的触觉柔软滑腻,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和依赖,握着这双手,心里竟是觉得隐隐有些踏实,真想就这么握着,一直不再松开。但随即他也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结义兄弟,是一个男子,自己又没有那种龙阳之兴,怎能有这种冒昧唐突的想法,于是赶紧松开了她的小手,伸手持了酒杯,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尴尬。

傅文卿心中也是如小鹿乱撞,只觉得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颈部,不觉已是面红耳赤,见杜岫岩持了酒杯喝酒,于是也端起了酒杯喝了半杯,待心神稍定后,才道:“还有一件事很是奇怪,就是师母中的这两种毒,并非同时所中,而是中间间隔了一段时间,我初时去看她,她中的是苍蚁膏这一种毒,后来我为她解毒,才发现她又中了少量的赤蝎粉之毒。这苍蚁膏与赤蝎粉皆是致命的毒药,若是两种掺和在一起,我不会察觉不出来,所以我可以肯定第一次为她解毒时她身中的只有苍蚁膏一种毒药。按照常理推断,那次之后,朱先生应该是会加强警惕的,且师母整日缠绵病榻,与外界并无接触,何以又会再中赤蝎粉之毒?所以我断定,这下毒之人应该就是师母身边之人,说不定就是府中之人。”

杜岫岩听傅文卿说起这事,神态也很快如常,微蹙了浓密的剑眉,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下毒之人还真说不定就藏匿在朱府之中。朱先生是我尊敬的师长,他有这番麻烦,我做学生的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

傅文卿听他如此说,也道:“正是这个理儿呢。大哥,你想怎么做,我会帮你。”

杜岫岩看着傅文卿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笑了:“那是,自然少不了你这个小神医。不过,依我对朱先生的了解,他从不做糊涂、无章法的事情。他那般做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自那里,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他的路数。”

傅文卿点一点头,道:“我与朱先生相识虽晚,但也觉得他行事端方,三思而后行,不是冒失之人。”

俩人吃吃谈谈,不觉间已将两坛汾酒喝了个净光,其中十之七八是杜岫岩所喝。傅文卿虽是只喝了十之二三,但因她酒量本就不大,也已是觉得头重脚轻、脑筋迷蒙了,于是伏在小几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窗外的大雪仍是扯絮般地下着,梅树上已是积了几指厚的雪,越发衬得梅花瓣娇蕊嫩,枝干苍虬。一阵疾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卷着点点雪花,落在了傅文卿的发上。只见她伏在桌上,缩了缩身子,似是有点冷的样子,墨狐皮子大氅从她的身上滑落。

杜岫岩此时也是喝的脑袋发沉了,见傅文卿这般,于是踉踉跄跄地下了地,摇摇晃晃地坐到傅文卿身边,伸手将窗户扇关上,再拿起墨狐皮子大氅,要给傅文卿披在身上。无奈大氅的里子是以锦缎所制,滑溜异常,若是平常穿着,只觉得舒服,倒不觉旁的,如今傅文卿趴在几上熟睡,颈背部微作弧形,那大氅披上,便不自觉地滑了下来,杜岫岩试了两次,均是如此,他不忍她睡中受冻,于是往里坐进去了一点,伸手扶起傅文卿一侧的胳膊,另一只手拿了大氅去给她披在肩上,本是想着让她的胳膊压住大氅的边缘,便不会滑落了,不想因酒后脑筋迷蒙,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右手拿了大氅去披时,左手竟是不自觉地往里一带,傅文卿已是酒醉熟睡,没什么知觉,被他这一带一拉,径往他怀中躺去。

杜岫岩也是一怔,似是也知这般不妥,但一来酒后脑袋发懵,有些辨不清状况,二来心底里竟是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暖意,不忍将怀中之人推开,于是由着她伏在自己怀中,将大氅给她披上,双手扯住了大氅的衣角,避免滑落下来,自己也倚在墙壁上,沉沉睡去。

傅文卿只觉睡梦中甚是温暖,梦境中,穿越前后的一幕幕如电影般闪现,迷蒙中,自己似乎是来到了一片荒原,周围雾蔼弥漫,看不清状况,茫然无措处,一阵笛声传来,竟似是《春江花月夜》,自己循音而去,那是一片花树林,树上的花儿粉红洁白,状如莲瓣,一阵风过,花瓣飘然而下,有如一场花瓣雨,地上绿草萋萋,温润可人。树下,一个男子长身玉立,正在吹笛,但是迷蒙之中,自己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隐隐知道,这人可以引导自己离开这片雾蔼,于是快步奔近,可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地奔跑,那人却总是在伸手可及之外。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你等我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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