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能听到么?”

没有人应。所有密卫都知道,若是里面那个人出了事,他们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地动发生的时候他们还在外面巡查,虽然因此躲过了一劫,但是他们保护的人却被困在了里面,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地动,房屋已经开始变形,门再不能正常打开,他们只能砸开一个口子,派个人钻进去营救,没想到,最终还是晚了。

此时此刻,哀声遍地,被埋在废墟里意识尚存的人拼命呼救,放声哭喊。没有被埋的看他们人多势众赶紧跑过来求他们帮忙。但此时密卫们面沉如水,根本顾不得那么许多。

他们只听命于赵政,现下暂时听命于赵高,别人的安危不是他们的任务。所以当务之急是救赵高,其他事情他们管不了,也没有精力去管。

他们一面派人去找工具,一面直奔赵高被埋的方位而去。虽然点了火把,但毕视物还是有些模糊,密卫们小心翼翼地将压在那里的东西一点点抬开,仔细翻找。

小规模的地动在那之后还在不断地发生,但所有人都不敢停下来,冒着房屋二次倒塌的风险也要赶紧把人救出。

凝重的氛围让人压抑地透不过气来。地动之后接踵而至的雨水给他们的搜救带来了更大的难度,连火把也不能用了。

人力有限,他们忙了整整一夜,这一夜他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周围的那些哭喊声、求救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一旁寻找他们的亲人越挖越无力,越挖越无力,直至最后跪在地上绝望地嘶喊。

天亮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很苍白。谁不经意往周遭扫了一眼,顿时不寒而栗。

只因先前雨水流进倒塌的废墟,再流出时已经染上了浓浓的血色,周围全是蜿蜒刺目的赤色痕迹,在满目疮痍的废墟旁,这样的景象尤其地触目惊心,就算是经历惯杀伐的密卫们看了也莫名难受。

毕竟这些都是最无辜的百姓……

好在一个时辰以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赵高以及那个钻进去救他的兄弟,并将他们成功救了出来。在知道赵高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暂时无性命之虞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那个救人的兄弟有些幸运,只是被一个什么东西砸晕了,身上有些轻微划伤,房梁刚好在他所处的位置架空,成了极好的庇护,所以身上没什么大伤口,下雨倒是让他受了点风寒,但不多时人就醒了。

赵高后背被房梁砸中有些麻烦,身上的皮肉还有不少地方被木刺划破,比那救人的兄弟严重得多,加上受寒高烧不退,若不及时救治,只怕难以撑下去。

目下看来,整个代郡受灾都十分严重,他们一时很难找到大夫,只好用从前训练过的简单办法暂时为赵高处理伤口,然后赶紧带他到邻近受灾不严重的郡县医治。

条件所限,伤口处理只能救急,地动后房屋大面积倒塌,密卫们能找到的烈酒不多,所以用得很节省。清理伤口的过程漫长得有些过头,其间赵高痛醒了几回,几乎回回忍得汗流浃背,饶是如此,他仍趁短暂清醒的时间,向密卫们下了一道又一道冷静而清晰的命令,直至再没什么可交代的,才放任自己陷入彻底的昏迷。

密卫们默默将这些看在眼里,也不由地佩服起他来。

秦国,曲台宫。

“什么?你再说一遍!”

早在赵高被救出的那一刻,密卫就找人向赵政递了消息,送消息的人从未见过气势如此迫人的赵政,一时间也拿不准后半句该不该说:“令丞他……他重伤昏迷,高烧不退,生死难料,他们说正在找人医治。”

赵政将那根写着“赵地大动,先生重伤”的竹简紧紧握在手中,用力之大,连什么时候折断划破了掌心都不知道,此时他虽然神情骇人,但哑着嗓子问得却有些无力:“什么叫生死难料?”

那人默默看了一眼赵政指缝间渗出的血水,心跳一滞,呼吸一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对大王来说如此重要,但也知眼下若不想惹恼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措辞为妙:“此次地动赵国灾情严重,听说……一时很难在近处找到大夫,而令丞受的伤又重,这……”

赵政暂时按捺下心中的那份牵挂与担忧,念着赵高的心血,还是勉强问了句:“那边的布局乱了么?”

“无碍,令丞几次醒来都下过命令,据说下令改动以后布局还比以往更周密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赵政点点头,听他受伤也还念着国事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等人一走,立马吩咐沉玉传令将几个重臣召来议事。

赵国。

“大王,快到了。”这三天,周武一直随他家大王不休不眠地长途奔波,虽然他家大王尽力敛藏脸上的异样情绪,但是有那么几次,周武竟还是能在他眼中瞧见君王最不可能出现的脆弱神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惧与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