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今儿早上就见树梢上站着好几只喜鹊在那儿喳喳叫呢,却原来是贵客临门啊!”

步伐声声,轻轻一数,应该是五六个人;而说话的,正是走在领头女子身侧的段静,她微微落后领头女子将近半个身头的距离,不着痕迹的昭示着彼此的地位和态度。

段静今日不同往昔,她那一头原本披落在肩头的波浪大弯儿,此时服服帖帖的拢在一起,梳成了盘髻;头上有两把翡翠梳子半立在高高的髻后,围成一个正圆;她耳畔那对儿滴翠的耳坠,犹若悬而未落的水滴一般,在雪白的颈子旁轻轻晃着,倒和所着的紫绒旗袍上的高立领上镶绣的纹案隐隐应和,看着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烈焰红唇,是这位女性身上最鲜艳的色彩。

“苏小姐果然守信,说来拜访,一个时辰都不带差的!……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段静一边扶着段夫人坐下,一边唤丫头们做事,“小丫头们,忒不懂事,还不将咱们家的新鲜果子、甜点都拿出来待客!”

锦歌、绣辛二人早在她们进屋时,便双双起身,抬眼看向门外。

领头那名女子,不用细想也知道,她肯定是段夫人无疑,只是这位夫人的形象,让她二人有些吃惊。

不同于平时在外界的模样,此时的段夫人长发轻绾,没有了平日里的刚强。此日此时的她,却是水眸轻闪、粉唇微扬。俏生生的琼鼻和两条柳眉分列在巴掌大的脸上,白嫩得好像一掐便会出色的皮肤,让她嘴边儿那对儿若隐若现的酒窝,显得甜美非常;她那双凤眸的眼角在微微上挑着。漆黑点亮的眸子,不经意的一动,便流动起不尽的温柔;眼眸上那犹若扇子般的一双长弯黑密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呼吸,间歇而有序的眨着;没有穿高跟鞋的她比段静矮了将近一头,可身材窈窕、略显单薄的她,身旁却萦绕着一股威势,让人不会因她的外形而忽视。

这化妆技巧也太高明了吧?……这,是同一个人么?

锦歌、绣辛目目相对,眼中浮现起了同样的疑问。

“这位是苏小姐?那旁边站着的这位。就是严小姐了?……您二位可是稀客。今儿咱们可要好好的聊聊呢!”

带着笑的声音。恰如一泓泉水,温润清灵,听起来给人很年轻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年近四十的女性所能拥有的。当然,这位段夫人现在这般面相,不了解的人见了,会以为她还是双十年华呢。

段夫人和锦歌、绣辛相互打过招呼后,便指着身后一直默立的几位女性,笑道:“我家妹子段静,你们早已经见过。我来介绍一下她们吧!”

她指着身边儿四个身着浅色旗袍、秀发微卷的女子,笑道:“这三位,是我的姐妹;这一位,是段静的姐妹。”

段夫人口中的这几个姐妹。其实不过是和她共侍一夫的妾室。不过,段夫人单指出来的那位女子,却是有些不同。

说来,这又是一番小故事了。

当初的段公馆,还是段老爷的父亲段老太爷当家,那时,段老爷还舒舒服服的做他的段少爷;而那时,段夫人她还是段家的少奶奶。

因为段老爷自年轻时,便花名在外。莫说是段夫人,便是段老太爷、段老太太也管教不得。

只因那时,段家的太夫人还活着。

对于段家这根独苗苗,太夫人那是宠若天宝,谁也动他不得。

对此,段老太爷和段老太太倒是没有微词,只是却苦了段夫人了。

面对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就罢了,数年无所出的她,在太夫人和段老太爷夫妇眼中,那就跟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无二。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段夫人的娘家出了事,一夜之间大厦将倾,太夫人和儿子媳妇儿,就动了休妻的念头。这事儿,被当时被贬嫡为庶的段静知晓,她早一步找到段夫人,透露了先机。

也就是那时候,段夫人才知道,她堂堂一府的千金,竟然嫁给了假嫡子!她一直奉若至亲的婆婆,也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滕妾而已!她婆婆不过是因为肚子争气,生下了段府唯一一个孙儿,因此便占了正房,不但气走了正房夫人,还占据了家财千万。

知道了一切,段夫人当时便吓出一身冷汗,同样的际遇、同样的危机,自己还不如段静的亲娘呢,至少她还生下一女,还有个念头儿。

人在危机之中,要么就被吓傻,如浮萍一般,看着自己随波而流;要么就会遇逆而起、奋力一搏,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听天由命,端看老天爷成全与否了。

此时的段夫人,便是生生的被吓出一番狠劲儿来。

她没有儿女,自然不会像段静之母那样,忍气吞声、委屈求全,最后生生的憋屈而死不说,自己的嫁妆还都被下.贱.的妾室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