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常年人迹罕至的原因,罗酆山进山口的那条羊肠小道早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灌木,直教想要进山的人们无处下脚。

为了赶时间,羽微只得硬着头皮扒开两侧的草丛继续向前,断断续续的又走了一段儿,许是因为从这里开始脚下的路面上铺设了石板、石阶之类的东西,那丛生的杂草渐渐的低矮了许多。

山路越发的陡峭起来,又窄又高的石阶上堆积着厚厚落叶层,似的台阶的踢面只能露出一条细细石面,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行人沿着台阶每向上走一步,实际上是只有半个脚掌能够踩到石阶的踏面上的,更何况那踏面上积压了很厚的一层极为松软的半腐烂的落叶。

这让羽微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脚下的每一步都踩空了的错觉。

沿着山路继续往上,天色逐渐的亮了起来,晨光熹微间,有雾气生成,露水打湿了羽微的衣襟和发梢,山中的清晨,寒气尤其深重,惹得羽微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晃眼,时间大约到了第二日的正午,羽微到了罗酆山山顶的一座小宫殿附近,同路上一样,面前的这宫殿也是荒草丛生,枯叶遍地。

羽微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掉以轻心。不过,在她仔仔细细的在宫殿四周排查了一圈儿之后,却得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即此处竟真的是荒无人烟的。

难道张恒、杨云两位北方帝君真的如同花家大老爷所说的那样,早在前年前就已经陨落了?

想到这里,羽微便就近从宫殿围墙一处塌落的缺口跳进了院子当中,漫无目的的绕着整个院子逛了一圈儿,还是一无所获。

正殿门前,羽微三两下清理干净了石凳上的落叶,也顾不得那石凳依旧湿凉,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如今自己又热又渴又累又没有发现,羽微不禁有些气恼,唉,自己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小坐半晌,羽微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抬脚往山下去了。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她远远的就听见有水声传来,刚开始还不认为有什么,可没往下走几个台阶就突然觉得自己嗓子里好像越发的干涩了,羽微咽了几口,没由来的更加口渴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耳边那“哗哗”的流水声仿佛变成了一种缠人的魔咒,一时间让她忘记了所有,情不自禁的循着那水声就去了。

从茂密的树林当中直接穿过,羽微很快寻到了一处巨大的瀑布,流水至山顶刀劈斧销般的山石上飞流而下,重重落到了下方汹涌的河水当中,激起了层层冰凉的水花,冷不丁被这凉水一激,羽微顿时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壮观景象让羽微有片刻的失神,自己刚才是怎么过来的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恍惚间,羽微只记得自己口渴的时候山间的太阳已经有西斜的趋势了,而这里的天色分明就是清晨旭日初升的景象,就连脚下杂草的叶片上都还存着点点晶莹的露珠未被蒸发……

这……究竟是时光倒流了还是自己脑子坏掉了?羽微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难不成自己这是在不知不觉的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羽微这边正想着,从瀑布后面延伸出来的一条狭长的斜坡上,远远的下来了两个道士打扮的小童,这两个小童一前一后的走着,肩上还合挑着一根长长的竹扁担,扁担的正中央,挂着一个大木桶,木桶随着小童的步伐大幅度的摇来晃去,可见此时那木桶之中是空无一物的。

拿不准来人的身份,羽微便飞快的躲到了身后茂密的树林当中静观其变。

只见那两个小童自坡上下来之后,便在河边捡了一处水势较缓的地方提了一桶水,随即又合力挑起水桶稳稳的往坡上去了。

待那两名小童的踪迹消失在瀑布后边以后,羽微才从藏身的地方闪身走了出来,低头又想了想,最终还是谨慎沿着那两名抬水小童的走过路径也往上面去了。

原来这瀑布之后,果然别有洞天,羽微只觉得这里倒像是个人工雕琢的小庭院了,奇花异草,假山怪石,全都依着地势布置,显得格外的雅致清幽。

羽微沿着铺成太极花样的石子路七拐八拐,又绕过一处龙飞凤舞的刻着前人诗句的石壁,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小亭子,自己刚刚在瀑布外面看见的两位挑水小童此刻正在亭子外面设案烹茶,而亭子内的石桌旁,有两个人正坐在那里下棋,他们二人身边还三三两两的围着几个看客,这一局似乎下的很激烈,羽微虽然隔得很远,但好像也能感受到那边紧张的气氛。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她没见过的。因为幽都各处都会贩售各方鬼帝以及众位有名有姓的领导人的画册,目的不过就是歌功颂德之类的,羽微小时候也曾有过好几本,对各位鬼帝的样貌可谓是早就熟记于心了,而各位鬼帝的仙山洞府一贯是不允许外人居住过夜的,外面的山路上又只有自己上山时留下的脚印,所以羽微下意识的就否决了眼前几人的身份。

此刻,可以说羽微脑中的困惑正在呈指数形式噌噌噌的往上涨,这都是什么鬼,难不成自己不小心踩到不同时空之间的连接处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那自己可要怎么回去呦。

“新来的朋友,既然都有勇气上山来了,这会子怎么又畏畏缩缩的躲在那里了。”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飘进了羽微的耳朵。

羽微不由得心下一惊,就这么被人发现了?

“来者是客,这回来的可是一位女娇客,你这样一说她更不敢出来了可怎么好。”另一道抑扬顿挫的声音里隐隐有了些责备的意思。

“是我欠考虑了,姑娘,方才是在下的不是了,快过来喝杯茶吧。”沙哑的声音较先前温和了不少,“那件事我们二人已经清楚了,待我二人下完这盘棋就与你和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们一道下山。”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羽微挠了挠头,越发奇怪了。

不过既然人家都出言请自己了,自己也不好继续躲在这里了。于是她只好简单整理了一下被树枝杂草刮的乱七八糟的衣裤、头发,这才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两位先生恐怕是误会了,我跟他们问的可不是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