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嫣红柔软的嘴唇张了张又再次闭上,细碎的声音艰难地从铃木铃花的喉咙里挤堪堪出一个字节就卡在了那里。

她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巴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所以只能抬起眼睛犹豫而又地看着她面前神色淡定的银发少年,似乎在在确定那是不是能够给予她一切力量的支撑点。

望进那双迷蒙的眼眸里,杀生丸微眯长眸,冰冷锐利的金色也似乎被铃木铃花呵出的气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柔和那冷酷的面貌。

他们现在离得实在太近了,之前正要在逃窜的时候,根本无法顾及,而此刻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慌乱紧绷的气氛就平和了下来,孕育出甜美磨人的暧昧。

她原本是很习惯杀生丸这样看着她的,可是现在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孩子长成了少年,无论是人形还是兽态都能够把她抱起来,铃木铃花突然就对此无法无动于衷了。

像猎物一样被牢牢地锁定着,铃木铃花侧了侧身,主动避开了他们一旦对上就仿佛黏住了一样无法退避的视线。

也许是被杀生丸搂抱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她的周身都似乎沾染上了对方冷冽锋利的气息,这种浅淡的气味她以前都是无法闻到,她的五感没有妖怪那么发达。

而现在那属于另外一个妖怪的味道连绵不断地涌入了她能够感知外界的器官里,仿佛能够填满她的心脏,铃木铃花下意识地轻吸了一口气,微冷的风拂过她的嘴唇,给温暖的口腔带来一点寒气,似乎也浸了杀生丸的气味。

移开了视线,铃木铃花抬眼望了一眼四周,高大延绵的山川依然耸立,清澈甘甜的溪河仍然在缓缓地流淌着,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

然而坚硬的土地上留下的森然痕迹昭示着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除了战斗时留下的那些深浅不平的坑印之外,那头妖龙还留下了一个爪印,坑沿还在冒出灼热的白烟,让人心惊。

恐怖的大妖怪已经离开了,但是危机并不是真的消除了。铃木铃花转向一处方向,她现在离村子太远了,所以什么也看不见,但正是因为什么也没有看见,才能证明什么事情也没有。

冷静下来之后铃木铃花侧过头往下方看了一眼,然后她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她不想停留在空中了,可是那头妖龙的余威仍然让她心惊,“……他真的走了吗?”

少年微微颔首,但是铃木铃花没有在看他,于是杀生丸便张口回应了一句:“恩。”

说出这句话的人还是个在龙骨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期犬妖,而这句话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简短的字音而已,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许诺,没有任何实质的内容。

但是这句话却让铃木铃花觉得心安,也许是因为他们刚刚一同经历过一次极其危险的战役,所以铃木铃花对杀生丸的信任感增加了许多,她不是天真地相信杀生丸说的所有事情,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

而那个少年正在她的身边,并且愿意保护铃木铃花。

感受着杀生丸与她的身体相接触的地方,铃木铃花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嘴唇,少年的臂弯并不粗壮但依然有力,完全能承担铃木铃花的重量。

即使在那么危急的时刻,杀生丸自己都有可能遭遇危机,但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扔下过铃木铃花,甚至连动摇的念头都没有过。

直到现在,那微微用力紧抱着她的手臂才因为危险暂时清除而放松了一些,终于留给铃木铃花能够喘息的空间。

“我们下去吧。”收起所有的情绪,铃木铃花冷静地说出了一句完整话,她的气息仍然有些不稳,但是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没有出声回答她,杀生丸直接照着做了,他搂抱着铃木铃花缓缓地落到了地面上,不过他没有直接把怀里的女人放下来,而是继续抱着她。

“那些人……没事吗?”

收回了环在杀生丸脖子上的手,铃木铃花把手中拉着不放的木箱拿在了自己身前,她迟疑地望向村子的方向,第一次这么鲜明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详运气,似乎她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极为糟糕的事情。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能够坚持信仰她这样的人,实际上铃木铃花什么也没有为他们做过,反而是村子为她做了很多。

想着那座肯定已经坍塌了的庙宇,还有这满地一片的狼藉,虽然这里离村落很遥远,但是铃木铃花也不知道这会不会给村子带来麻烦。

这里的土地、风、水、*和天空都是连在一起的,铃木婆婆教导过她,一切都是息息相关的。

这一处的大地被龙息烧灼过,并不意味着村庄周围的田地就不会受到影响。风会把尘土带去别的地方,而河流浇灌贯彻两块土地,所以铃木铃花还无法完全放心。

虽然铃木铃花已经把龙骨精送走了,但是她也不确定龙骨精能不能再找回到这个地方,或者直接找到她。

“没事。”杀生丸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类的生死,只是看到铃木铃花那么在意他才用外放的妖力观察了一下,他没有闻到人类的血味。

看着铃木铃花的眼神里流露出忧色,杀生丸有些不悦地抿紧了嘴唇,“他不会再回来的,如果你没有召唤,他应该在封印里。”

听了杀生丸的话,铃木铃花非但没有宽慰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我该不会破解了龙骨精的封印?”

“没有,封印还在。”

姿容艳丽的女人蹙起秀眉显得楚楚可怜,她轻柔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铃木铃花松了一口气,杀生丸心头却是一沉。

犬大将的封印还在,铃木铃花依然能够召唤出龙骨精,这就证明了她的力量也许是高于犬大将的妖力,而她没有破开之前的封印,这应该是投机取巧地修改了封印的法则,所以没有解除封印也能够把龙骨精召唤出来。

等铃木铃花命令妖怪回去,龙骨精仍然处于封印之中,所以还是会恢复原来的状态。

思索着他移动身形走往前面了两步,这拉回了铃木铃花的注意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杀生丸的怀抱里,“让我下来自己走吧,杀生丸。

“你走得太慢了。”冷淡地回应了铃木铃花的请求,少年的神色依然淡漠,只是与他口中的语气完全相反的是,杀生丸的手臂还紧紧地抱在她的腰间和腿后。

被他的原形背着的时候,铃木铃花只是觉得犬妖银白色的毛发柔软舒服,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感觉,而现在他用人形紧抱着她,一下子就逼迫铃木铃花回忆起他们之前相拥亲吻的画面。

虽然因为少年的生涩没有克制增添了铃木铃花的恐惧和不安,那也并不是什么很美好的记忆,但是那仍然是只有极其亲密的情侣和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以前她也是这样,和犬大将接吻拥抱,从不适应到适应,铃木铃花都已经渐渐习惯了。

可是杀生丸不一样。

和犬大将在一起的时候,铃木铃花甚至都不太认识他,她其实只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妖怪身份,直到后来他们一直相处下去,犬大将始终都没有厌倦她,在漫长又无事可做的时间里,铃木铃花才一点一滴地了解了犬大将。

她知道了他犬大将在妖怪之中也是身份高贵,他是西国的统领,她知道他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犬妖,听过他光辉闪耀的传奇战绩。

那样的大妖怪也曾经想过要娶她,一个毫无身份的人类。她是一个巫女,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见习而已,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

所以在犬大将娶了另外一个犬妖的时候,她甚至是庆幸的。

然而她几乎就是看着杀生丸长大的,即使他们以前也没有那么亲近,铃木铃花觉得自己只是把照顾杀生丸当成任务一样完成,可是慢慢地,她还是难以控制地有了多余的感情。

但那也不足以让她想要留下来。

她不属于西国。

而杀生丸属于那里,终于有一天,他会继承他父亲的一切。

而那个银发金眸的妖怪孩子却在她离开之后找了过来,他不会是最先知道她在哪里的人,但是他却是第一个来找铃木铃花的人。

铃木铃花把他赶了回去,可是他现在又回来了。

她本来以为,杀生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然而他还是来找铃木铃花了。这就像是一件她从来都没有妄想过的东西,突然有一天铃木铃花发现那其实是属于她的。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她的紧张也不仅仅是因为离开西国之后没有再经历过□□而又变得生疏,更是因为她曾经服侍的犬大将还是杀生丸的亲生父亲。

即使铃木铃花既没有真正嫁给犬大将,杀生丸更是与她毫无关系,也让铃木铃花觉得奇怪。

她应该早一点察觉到的,在她照顾杀生丸的时候,他们就从来都不像是母子,他对铃木铃花没有尊敬,她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来都不管教。

发展到今天的局面,铃木铃花不能不承认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杀生丸。”

银发少年清冷的气息包裹在铃木铃花周围,伴随着她的呼吸和心跳,被他抱着行走,铃木铃花忍不住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他没有再用妖怪的方式而是用人类那种步行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于是躺在杀生丸怀里的时候,铃木铃花就不禁觉得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人类夫妇。

“嗯。”

女人的话音刚落,杀生丸就接了上来,少年还是那么简短地应了下来,习惯性摆出的冰冷神色和轻柔的动作形成了温柔的对比。

虽然刚才的战斗让他有些疲累,但是铃木铃花根本没有什么重量,即使他在训练的时候,背负的事物也比铃木铃花重得多,所以杀生丸仍然能够轻松地抱着她走。

“我该回去了。”

一个对所有事物都冷酷无动于衷妖怪所展露出来的温柔,原来是那么的动人,有那么一刻,铃木铃花甚至都想要屈服于那种心动了。

杀生丸和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铃木铃花很清楚这点,她也才从来没有把杀生丸当成犬大将来看待,可是他们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是妖怪,最后,杀生丸也会成为西国的统领。

可是她不想再回到西国去了。

少年的神色微沉,他身上的气息也似乎变得更加寒冷了一些,收紧搂抱着铃木铃花的手,杀生丸停下了脚步,他知道铃木铃花说的不是西国,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嗯。”

很快他又继续走了起来,向他们过来的方向往回走,但是杀生丸这次既没有变成犬兽背负铃木铃花窜出去,也没有抱着铃木铃花飞起来。

杀生丸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从这个地方走回去,大概需要一天一夜多的时间,而这点时间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甚至能够在感到饥饿之前把铃木铃花送到。

女人刚想要张口,就被杀生丸的话语打断了,“我送你回去。”

如果杀生丸愿意,他完全可以抱着铃木铃花一直走下去,而他想要这样。他只是想要和铃木铃花呆得稍微久一点,再久一点,

轻闭嘴唇,铃木铃花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她原本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现在知道了之后她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

要求出来的人是她,然后现在要回去的人也是她,杀生丸根本没有一路护送她的义务和责任,就算他现在把铃木铃花扔下来让她自己回去,她也不能去责问他。

所以即使杀生丸放慢了速度在地面上步行,想要走着把她送回去,铃木铃花也不能够多说什么。

只是想明白了原因之后,铃木铃花就更觉无法适应他们此刻触碰的亲密姿势了,即便杀生丸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女人还是不禁羞红了脸颊,在欢愉和愧疚之间动摇。

他们相伴着行走,一路上即使无话也不显得尴尬,温和而又甜蜜的旖旎气氛一直环绕铃木铃花和杀生丸的身边,磨去了少年带着寒霜的凛冽锐气。

感受着自己脸上还在上升的热意,铃木铃花逼迫自己去想另外的事情,这种对方还没有做什么她自己就已经缴械的感觉让她觉得困惑又不安,她不喜欢陷入这种情绪,可是又忍不住去看杀生丸。

直到她发现五官俊美但是面无表情的少年露出的尖耳上染上了浅淡的诱人绯色,铃木铃花的心微微一动。

她得很仔细地去找,才能看见杀生丸包裹在坚硬的冰凌之下的温柔和爱意,而铃木铃花找到了。

她只是幸运,在少年真正强硬成长起来之前,就狡猾地潜进了还未成型的寒冰之中,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塞了进去,直到后来结冰了那有关铃木铃花的记忆也都封存在了里面,然后再也无法剥夺走。

莫名地,铃木铃花就渐渐平和了下来。

无论是冲动又毫无章法地吻着她,还是像现在一样紧紧地抱着她,杀生丸都不是无动于衷的,他同样激动,紧张又不安。

对待真正在意的,怎么可能一直维持冷静呢。

窥视到完美无瑕的面具中的一丝裂缝,铃木铃花忍不住从箱子上拿出了一只手攥紧了杀生丸的衣襟。

她曾经还为杀生丸做过一件衣服。

以往回想起来都觉得平淡无常的记忆却在此刻具有了不同的感受和意味,脸上的红晕就更难消退下去了,可当铃木铃花看到木箱的时候,她轻叹了一声,羞赧的感觉也慢慢地恢复了平淡。

最后杀生丸还是抱着她飞回去的,他可以承受长时间的行走路程,但是铃木铃花需要吃饭也需要休息,杀生丸不觉得她现在能够在野外露宿。

当他们停在城门口的时候,铃木铃花都不禁在杀生丸抱着她落地的时候呼吸一窒,她没有立刻从少年怀抱里下来,也不敢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因为她看到了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尸体,而城门却没有敞开,没有君主的命令,他们不能擅自移动这庞大的尸身。

“他已经走了。”知道铃木铃花在想什么,杀生丸先说了出来,他顺应铃木铃花的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地面上。

但是铃木铃花却无法放下心,犬大将来过这里,她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她现在能够察觉到了,那些若隐若现的微妙气息。

其实在第一次之后,就不是犬大将本人把东西送到这里来了。

铃木铃花心中一直隐隐有个预感,犬大将第一次带着重伤过来的时候,绝对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的儿子带来肉食。

他肯定是想要做一些别的事情,只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而现在,他又来了,铃木铃花不知道犬大将这一次想要做什么。

他改变过一次决定,犬大将不可能再变第二次了。

站在地上铃木铃花侧头看向杀生丸,“他是想要带走犬夜叉吗?”

知道这个名字指的是谁,杀生丸的神色微冷,他盯着铃木铃花没有说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隔了那么久,他也没有忘记过铃木铃花在他面前维护那个半妖孩子的举动。

那是他从来没有从铃木铃花那里得到过的。

在刚刚见到铃木铃花的时候,杀生丸就闻到了她身上残留着的半妖气息,唯一遏制住他想要杀死那个孩子的就是向他看过来的铃木铃花。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铃木铃花了,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那个半妖身上。

看着那具尸体,杀生丸的眼眸凝沉了下来,他知道父亲会派人来这里送“东西”,不过他也没有想到,犬大将会亲自过来。

他有多少时间没有见过铃木铃花,犬大将也大概就有那么长久的时间没有见到铃木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