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一直觉得大太太对殷轩离的态度有些奇怪,有一种放羊吃草的意味。如今看来,殷轩离自己也是一样怪异。他二人根本没有寻常母子之间的亲情,反倒多的是疏离与不屑。

许是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很快又有人挑帘从屋里走出来,上前对二人施礼道,“丫头弩笨,倒叫二爷和二奶奶久等了,太太请您二位进去呢。”

出来说话的正是大太太的心腹蔡氏。她原本是大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嫁给了大老爷的管事殷忠的儿子殷家仁,而这殷家仁却是个不良于行的跛子。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鲜花却毫无怨言,也难怪鲜花的主人会对其另眼相待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定不是一般人,故而温岚从未轻视过蔡氏。

只是就这样大喇喇进去好么?难道不该等大太太消了气泄了火再……她还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只是殷轩离好像对此司空见惯,没说什么抬腿进屋,她也只好随在其后。

进了屋,大太太的脸色果然不好,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恶狠狠,仿佛暗夜中伺机而动的蛇。弄的温岚很是莫名其妙,难道是她不经意间得罪了大太太而不自知。可她一个刚进门的媳妇能做什么,再说昨儿回门回来不是还好好的吗。

温岚想到殷轩离昨儿半夜对她说的话,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这些念想只是一瞬,实际是温岚一进屋便先向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了礼,然后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哑巴。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座的四人只有她道行低微,也没得话语权。再说她还不认为大太太会那么绝,怎么都是亲母子。殷轩离也不是那逆来顺受之人。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刷新了她对大太太的认知。

“阿离,外放的事你父亲方才已经对我说过了。依我看法,功名利禄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自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才更重要。前些年你还未成家一直在军营也就罢了,如今刚新婚便丢下媳妇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大太太变回一张慈眉善目,语重心长劝道。可这话中之意就颇让人揣摩了。

第一便是说殷轩离是追名逐利之人,为国戍边还是为己谋私,同一件事不同说法品性却高低可见。第二便是警告殷轩离,如果他执意外放温岚便会被留在府中。其实男子出门妻子在家伺候公婆世世代代如此本无可厚非,可男子若无子嗣又另当别论。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乃人伦大事。大太太这么说便是将子嗣放在一切事情之后了。

大老爷听闻面色就是一沉,“方才我不是告诉你了,此乃国家大事,你一内宅妇人岂能左右!”

“老爷说的是,妾身这不也是担心阿离吗?边关苦寒艰涩,民风又彪悍,去了还不知得受多少罪!阿离身为男子也就罢了,儿媳可是娇养的闺阁女儿,妾身可舍不得让这么个娇娇儿去吃苦!”大太太说完拿帕子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

大老爷心中一声轻叹,他这老妻如今的性子是越来越左了,也难怪离儿昨儿会那般说。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这家中也不能由她乱了章法。罢了,还是他出面弹压一下吧。不然依离儿的脾气,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事来。

“你那是妇人之见,此事我意已决,绝无更改。”

“老爷……”大太太声调陡然提高,一脸不可置信。如此这般让她在儿孙面前没脸,她这次是真的气上心头。

大老爷却仿佛没看见大太太怒气盈头,只对殷轩离和温岚道,“前往西北的事急,你二人还是赶快回去收拾吧,切不可耽误了行程。”

“是!”殷轩离和温岚起身告退。

没多久,殷府众人便知道了殷轩离即将前往西北事宜。一*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奶奶唐婉柔。

“今日我看大太太心情不好,可是因为你们前往西北之事?其实要我说,西北生活艰难,餐风饮露,弟妹还不若留在长安,这样咱们姐妹可以一处开心,大太太膝前也有了慰藉。”唐婉柔柔声道。

“是啊,太太是慈母心,心疼儿女离家在外。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终归是天子旨意,谁也违抗不得。至于我,母亲在世时常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一切皆听从夫君安排。”

唐婉柔听了笑笑,“那倒是,二弟新婚,放不下弟妹也是自然。况且大太太最是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挑我们小辈儿的礼。我记得前些年二叔出门的时候,大太太总念叨起二叔,一时担心他粥食不济,一时又怕他冷暖不保,总之是各种放心不下。这次有弟妹同去照顾,大太太应该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不过西北苦寒,弟妹可要多收拾一些厚实的衣物。我这儿还有一块上好的貂皮,正好送给弟妹做一件大毛衣裳。”

“这可使不得,大嫂的心头好我怎么好意思收,没得让人家笑话我小家子气。再者我成亲时刚做了好几身大毛衣裳,如今还都没上身呢。”

“那怎么一样?弟妹有那是自己的,如今可是我送的。碧荷。”唐婉柔唤。

碧荷捧着一个粉蓝绫花缎子的包袱走到侍书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