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一心记着与若雅公主比试之事,不曾想竟先得了殷二太太也就是未来婆母的来贴。虽说这与理不合,但在温岚看来,再不合理之事都做了许多。再者因着外界的流言蜚语,未来婆母提点告诫几句应也不为过。虽然她并不清楚殷轩离是怎样劝服了家人接纳她这样一个并不高贵且又得罪过皇族之人进门。

见面之处定在了南郊外的傍山寺,故而温岚早早便收拾妥当,待过二门时,却意外撞见了许久不曾见的秦月娘。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依温岚看倒不是那样。秦月娘的肌肤苍白得有些过头,精神也很是萎靡,着实不像一天一两血燕并人参养着的样子。想到最终小产的结果,却原来早早已有了先兆。只不过这次初弟的身子强健许多,犯不着日日熬药,而自己另设了小厨,外人难得插手,那人想再陷害应该也不太好着手。思及至此,温岚愈发笑靥如花。

自古有人笑便有人哭,秦月娘看着温岚的笑颜心中自然不悦。故而挺着大肚子拦在她身前说道,“姑娘真真是好心情,北风呼喝也阻挡不住外出的脚步。只是让那不知详情之人撞见又该说什么家风不严,姑娘不安于室之类,终究是坏了名声。外面风景再好,姑娘还是得顾着不要丢了自己和家族的颜面才好。”

温岚闻言笑笑,“姨娘说得极对,莫不闻家花不及野花香?玫瑰牡丹看腻,也需得小小雏菊调剂一下,不然姨娘是如何进门的呢?不过这狗尾草就是狗尾草,即便登堂入室也变不得珍宝,徒留他人笑话。姨娘,我说的是也不是?”

秦月娘被堵得哑口无言,一脸苍白刹时变成了猪肝色,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温岚见状不由摇了摇头,这种未伤敌兵先自损八百的手段着实低级。真不知该说她是智商如此还是黔驴技穷。当年败在她们母女的手下真真自己活该。不过她可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以显自己大度。

向外走了两步,温岚回头看着依旧眦目瞪着自己的秦月娘,说,“姨娘想必还不知道大姐姐今晨天不亮便出门了,故而方才那些话不妨先对大姐姐讲讲,也省得她丢了闺阁小姐的脸面也不自知。虽说我俩并非一母同胞,又嫡庶有别,可终归顶着一样姓氏。她若没脸,连带家族与我同累也是不妙。所以姨娘还是先管好自身再操心他人不迟。”

温岚说完,再不看她,只管转身离开。傍山寺略远,这一耽搁便算不得早了。

出了顺德门,马车一路疾驰,约莫小半时辰便到一古刹。相较春日风景秀丽人流如织,冬日的南郊略显凋敝了些。好在傍山寺因是女寺,虽不及大相国寺香火鼎盛,倒额外得一些贵客青睐。而且若是与人相见,这里是极其清幽的处所。

在琉珠的搀扶下下车,温岚见山门外站着一年轻妇人,却原来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蔡氏。

“姑娘快请,我家太太已经等候多时了。”蔡氏上前,十分亲切。

温岚一脸歉意外加羞赧,低声说,“家奴路途不熟,故而迟来,还请姐姐在太太面前为岚儿美言几句。”说完忙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蔡氏手中。

“看姑娘说的,我算得哪门子姐姐,不过在太太跟前薄有几分脸面罢了。”说着将荷包推将了回来,“姑娘赏本不该拒,可实在是无功不受禄,也显得姑娘太见外了些。”

温岚脸色潮红,声音则更低了些,“岚儿哪敢用些俗物来辱姐姐,只是上次在府上听闻姐姐喜欢栀子花,所以绣了个栀子花香囊,却原来惹姐姐恼了,是岚儿的不是。”

蔡氏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这才笑着将香囊又接了过去,“姑娘怎不早说,倒是奴婢托大了。”

说着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姑娘自请进去,这个可人儿便随我旁边吃些糕饼可好?”蔡氏一手拉着琉珠,对温岚笑说。

这便是有话要对她说了,温岚心想,只是不知这样的告诫是好是坏。想想几次见面,大太太对她似乎都不甚热络。她便也不作高奢求,微微朝琉珠点了点头,挑帘进屋。

傍山寺的僧房,屋内并无很多摆设,不过用具倒极古朴雅致。想来平素接待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内眷,总不好太不堪。如此看来,所谓清静之地似乎也不那么清静。

屋内青烟袅袅,一旁的炕几上大太太正阖目念经,伴着微微轻吟并不时撵过一粒佛珠。佛珠经年日久,泛出柔和的光。温岚不好打扰,便寻了一个角落屏气凝神站在那里。

一样和煦的容光,一样没有起伏的低喃,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不为人喜的新妇,一次次被罚佛堂,一次次聆听训诫。那时的自己应是极其惹人厌的吧。只是不想,如今物是人非却也逃不脱命运的轮回。最可笑的是手法竟如出一辙,怎不叫人唏嘘。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大太太轻咳一声,算是结束了今日的诵经。

“咦,你这孩子何时来的,如何不说?”温柔的声音响起,扯回温岚游离许久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