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迎亲车队在a市的富(福)守(寿)路(禄),建(捡)材(财)路等谐音吉祥的街道上绕了一大圈之后,才朝市区中心的国际大酒店驶去。

到了国际大酒店,许佳期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一直坐在车上,可还是觉得挺不舒服的。

斜垂在脑后的发鬏绑得太紧,扯得她头皮都在疼;抹胸式的粉色婚纱侧面的拉链那儿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摩擦着她的皮肤……

她现在很迫切地想要休息一会儿。

考虑到佳期怀了孕,所以魏彦洲在这里开了一个套房,专门给她休息用。

车队一到国际大酒店,许佳期就下了车,急急地进了魏彦洲特别为她开的房间,然后让跟妆姐姐帮着自己重新弄了一下头发,又换下了那套抹胸式婚纱,这才觉得舒服了。

魏彦洲安排服务员送餐过来,许佳期知道从下午到晚上都是重头戏,就赶紧吃完饭,好好地睡了个午觉,以补充体力。

下午三时,她被大妗姐和跟妆姐姐叫醒,开始重新妆扮了起来。

一番忙碌之后,新娘子终于妆扮一新。

魏彦洲早就等在套房外,见了艳光四射的许佳期,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大妗姐和跟妆姐姐掩嘴而笑。

这时,许佳期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许妈妈打来的,说她和许爸爸已经到了国际大酒店,问是她们上来套房,还是许佳期他们下去宴会厅。

许佳期匆匆应付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魏彦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朝她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她挽住了他,两人慢慢朝电梯走去。

赶到宴会厅的时候,许妈妈在那儿了,正在跟酒店经理做各方面细节的最后确认。

见了穿着长婚纱,打扮得漂亮又端庄的女儿,许爸爸许妈妈都挪不开眼睛了!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慢慢的,就有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许佳期这段时间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又穿着高跟鞋,她很快就觉得有些累;许妈妈赶紧让服务员找了个高脚凳放在她身后,让她在没人来的时候就在高脚凳上坐一会儿……

很快,魏家父母和亲眷们也都到了。

看着穿着华美繁复的复古式超长曳地婚纱,手上和脖子上挂满了金首饰的许佳期,魏家人都有些吃惊。

魏彦洁用嫉恨的眼光扫了扫她,然后目不斜视地拉着妍妍走进了宴会厅。

魏母扫了好几眼,粗略可以估算出光是戴在许佳期一只手腕上的金镯子就有八*九个,两只手腕上就至少也有差不多二十个又粗又厚重的金镯子!这还没算挂在她胸前的n个金猪挂件,金项圈和金锁什么的……

魏母表情复杂,也没跟许佳期说话,就是跟魏彦洲打了个招呼就进场了。

其实许佳期自己也被这些首饰给压得苦不堪言。

凭心而论,这要在是前世,没准儿她也会觉得全身上下挂满了明晃晃亮亮的金饰的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其实就是一个人形珠宝展示架似的,俗到了极点。

但现在a市的年轻人结婚就是这么个风气。

所以虽说她也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忽视挂满了全身的这些首饰。

终于等到六点半,宾客差不多已经全部到齐,婚礼主持人这才宣告婚礼开始。

在婚礼进行曲的旋律中,许佳期踩着红地毯,挽着魏彦洲的胳膊,身后拖曳着地长长的拖尾婚纱;而姐妹们和兄弟们各站在边,替她拉着裙角……

一众人慢慢地朝主席台走去。

因为提前跟主持人打过招呼,说新娘子是个孕妇,经不起折腾;所以主持人直接跳过了折腾新郎新娘的这一关,而是先调动大家的情绪玩了游戏,然后又搞了个抽奖,最后把新郎新娘请到台上去当众宣誓。

一切仪式经简化之后,仍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很快,主持人就宣布礼成;亲朋们就起筷开吃了。

许佳期回到了后台的化妆间,在跟妆姐姐和小姐妹们的帮助下,先是脱下身上这套婚纱,又换上了敬酒服——大红龙凤对襟裙褂。

一个表妹匆匆走了过来,“表姐,这是表姐夫送给给你的,说让你趁热吃。”

许佳期扭过头一看,是用一杯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的肉粥,盖子上还插了根粗吸管。

可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在呢,她一个人也不太好意思吃……

表妹说道,“表姐你快吃吧,表姐夫给我们送了包子过来,不过……你画了妆也不好吃包子吧?还是快点儿喝粥吧!”

大妗姐和跟妆姐姐也催她快点吃,许佳期其实也早就饿了,于是就两口三口地将那杯稀饭给吸了个干净;小姐妹们也在化妆间里分着吃完了包子。

大家稍微填饱了一下肚子。

接着,跟妆姐姐手快脚快地重新给许佳期挽了个发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枝金光灿灿的五尾凤钗出来……

小姐妹们个个都瞪圆了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这枝凤钗。

大家都知道许家祖上很显赫,出过好多秀才和大官什么的;而且这段时间也听说许家在宅基地里寻到了宝物,据说有一枝两百年前,三品诰命夫人佩戴过的凤钗!

想必就是这一枝了!

跟妆姐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精致的古风钗子,她拿着钗子在许佳期的脑后比来比去,最后选定了位置,为她插*进了发髻里。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挽着发髻戴着凤钗的精致古典美人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

“佳期姐,我结婚的时候,你这支钗子借我戴戴呗!”一个小姐妹实在眼红,忍不住说道。

另外一个小姐妹立刻反驳道,“……你先找到男朋友再说!”

小姐妹们轰堂大笑起来。

大妗姐去外头看了看情况,然后就回化妆间来催,“好了好了,快……我们要陪新娘子去敬茶了……准备好了没有?来来来,我们先练一练,大家一起说‘饮杯新娘茶,富贵又荣华’……”

小姐妹们齐齐喊了一声。

大妗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吩咐众人簇拥着许佳期出去了。

按照a市的风俗,新娘子首先要去给未来的公公婆婆敬茶,公公婆婆则会对新儿媳说几句含有教导意义的祝福话,喝过媳妇茶以后,公婆就要递见面礼给新娘子。跟着,新娘子就要轮着去每一席台敬茶,所有的人都会发个十块钱二十块钱不等的小红包给新娘子。

于是大妗姐就引着许佳期先去了贵宾席。

魏家父母和主要亲戚们就坐在这一桌。

大妗姐卖力地表现着,说了一大番的吉祥话,然后小姐妹们端了两杯茶上来,许佳期一杯一杯地递给魏父和魏母。

魏父魏母接过茶杯,直接一口气就将茶杯里的茶水给喝光了。

大妗姐愣住了……

按照a市习俗,公婆接过茶以后,至少也要先说几句场面上的话,然后又拿出见面礼给了新娘子,最后才能喝这杯媳妇茶。

但看起来,这公婆俩一点儿要给见面礼的意思都没有啊!

因为大妗姐的错愕与迟疑,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

坐在魏母身边的姨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她悄悄地在桌布的掩饰下撸下了戴在自己指间的那枚老式金戒指,然后把金戒指托在自己的手心里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朝许佳期摆了摆,笑眯眯地说道,“佳期,来来……你婆婆为你准备的见面礼在我这儿呢!刚才我看到这金戒指真好看,忍不住想研究一下……你看我就是这么粗心大意,忘记还给你婆婆了!”

见有人搬梯子,大妗姐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顺势下台。

大妗姐拿着托盘去姨母那里接了金戒指过来。

旁边有个小姐妹小小声说,“……这见面礼怎么是个这么旧,又这么小的金戒指啊!现在结婚,不都兴公公婆婆送龙凤镯给儿媳妇的嘛!”

魏父魏母顿时有些尴尬。

大妗姐也看出来了……这公婆好像是不太了解a市的结婚风俗啊!

可这不是他们魏家娶儿媳妇吗?据说他们还是本地人呢,怎么会对婚嫁风俗一窍不通呢!

于是,大妗姐也就不再指望魏家父母会按流程来,还说什么吉祥话和祝福语给新娘子了。

她直接就让小姐妹们上了一托盘十二只斟满了极品铁观音茶水的茶杯,然后让新娘子向贵宾席上的亲人们敬茶。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自动自觉地去托盘上各取了一杯茶,然后在大妗姐的示意下,纷纷举起了茶杯,向新娘子说着“新婚大喜!”,“早生贵子!”,“恩恩爱爱”……诸如之类的吉祥话。

然后大妗姐打了个手势,小姐妹们便齐齐喊了声“饮杯新娘茶,富贵又荣华!”,在小姑娘们清脆好听的喊声中,众人饮了一口新娘茶,然后放下茶杯,纷纷从口袋里掏出红包,放在了托盘里。

魏父魏母又是唯一没有准备红包的人……

见众人纷纷朝托盘里扔着小红包,魏母有些生气,等大妗姐和小姐妹们簇拥着许佳期去了下一桌敬茶以后,这才低声责问姨母,“……你怎么不提醒我!”

姨母有些无辜,“昨晚我不还给你打了电话,要你准备红包的嘛!”

魏母道,“我以为你是说,要准备红包给彦洲……我昨天晚上就给他了。”

姨母愣了一下,叹道,“阿姐!虽说你去w市上学工作也有二十几年了……可你回a市也已经有六七年了吧,难道在这六七年中,你从没参加过同事或者邻居的婚礼?”

魏母一噎。

她这人不善交际(不会做人),除了上级之外,跟一般同事都处得不太好,所以除了工作聚餐之外,并没有哪个熟人邀请她喝过喜酒什么的……魏母也乐得轻松,还觉得自己两袖清风……

但今天,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味儿。

魏彦洁好奇地凑了过来,“妈,你昨天给彦洲封了多少钱啊?”

“三千块,”魏母答道,“我说过一碗水会端平的……十年前你跟少勇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爸爸那时候也没钱,只能给你三千块;所以昨天晚上我也只给了彦洲三千块。”

姨母的女儿林表妹撇撇嘴,嘟嚷了一句,“十年前的三千块跟现在的三千块能画等号么!十年前的房价才三千块多,现在的房价都快一万五了……”

魏彦洁假装没听见。

她白了一眼许佳期的背影,没好声气地说道,“她还想要龙凤镯呢!也不看看自己的两只胳膊,哪还有地方戴啊……那脖子上,还有手腕上的金镯子和金挂件……怕是有十几斤重吧!她一个孕妇还干这么重的活,不怕折腾得流产?”

姨母劝道,“彦洁,你少说几句!现在结婚就是这种风气了。你结婚那时候咱们都穷,跟现在不一样……”

魏彦洁又白了姨母一眼,说道,“可不是么!一看她浑身披挂的那些金首饰,显见得人家是大户人家了……难怪有人火急火燎地要把自己的热脸贴上去,这才刚进门呢就倒贴个金戒指过去,以后看她怎么提携你吧!”

姨母急道,“我也是好心,才想着替你妈解围的!”

魏母对姨母说道,“用不着你的好心!等明天我跟他们说,让她把那个金戒指还给你……我和你姐夫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兴搞这一套乡下人的做法……”

姨母摇了摇头。

魏彦洲在兄弟们的陪伴下已经一桌一桌地去敬酒了;许佳期也在姐妹们的簇拥下去一桌一桌的敬茶了……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小风波已经让魏母心存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