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婆子丫鬟带了宝钗宝琴并陆家的小哥儿东亭往园子里去了,跟着一起的丫鬟里除了宝钗身边的星云和小若,另有宝琴的丫头玉秀玉兰,陆家太太亦将身边服侍的大丫鬟铭佳与素娟打发出来看照东亭。

因此时外边儿日头忒大,跟的婆子们怕白白晒坏了哥儿姐儿,便带了他们往园子里的行楠轩去了,又令人拿了冰镇好的瓜果点心,哥儿姐儿几个边说边笑,倒一时很和睦。

陆太太原也说过东亭在家素日仗着老太爷宠爱脾性最是顽劣,他哥哥东礼前年被选为皇子伴读,平日与他顽不到一处去,家里族亲又多在海宁,京中几房子侄中也相处甚少,此时见了宝钗姐妹甚觉亲近,自进了园子里嘴巴几乎没有空闲过,兼之宝琴性子也是个活泼的,又跟着薛译走了许多地方,便缠着东亭询问一路的见闻,此时东亭正讲到在路上坐船来时,江里见到跟小船一样的江豚,因前世宝钗在海洋馆里海豚鲨鱼都见过,自然不觉得稀奇,到是一众养在闺中的姑娘们啧啧称奇。

宝琴赞叹一声,说道:“我爹爹头先往闽浙一带去过,据那住在海境一事的渔民说那大洋里有一种鱼,跟那出洋的大船一般,有时还能往那背上喷出十几米的水注来,倒不知道跟亭哥哥说的江豚是不是一样的鱼,我每每听说便遗憾不能亲眼所见,若见了真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铭佳听了便笑嘻嘻的说道:“琴姑娘,那么大的鱼,只怕你真见了还要怕呢!”陆东亭听了便摇摇头对宝琴说道:“琴妹妹所说的鱼跟咱们所见的江豚不是一物,一个是淡水长一个是苦水成,里面长的鱼自然也不一样,琴妹妹说的鱼在‘翼东方志’里也述过,说这鱼喷沫如雨,吐气若云,又说它脊骨如栋肋骨如椽,出洋的船见了它每每都要避开。”素娟听了也说;“这么大的鱼,想必是长成的精怪,避开也自然是有道理的。”

姊妹们围着说了一会子话,素娟叫一个小丫头拿了一个包裹来,里面装了一包香袋手帕汗巾鞋面等物,素娟给了宝钗与宝琴一人一个银丝线绣莲花荷包,并说道:“知道二位姑娘们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咱们头一回见面,私心想着总要备些东西才能表表我们的心意,那旁的东西姑娘想来也不稀罕,只这东西是我们姊妹几个一针一线,姑娘莫嫌弃姊妹们手脚粗笨。”

宝钗道了谢,看着手里的荷包对素娟说道:“素娟姐姐客气了。”素娟又将东西分给了星云小若等人,各人都道了谢,星云又问素娟:“不知道姐姐在金陵住到几时,咱们得了东西,也必要回送才是。”

跟在东亭身边的大丫鬟铭佳性子是个好顽的,虽是头一次来薛家,却一点也不认生,拉着星云说道:“咱们这回来金陵怕是要陪着二爷住好长时间,姊妹们以后见面是极容易的。”素娟看了她一眼说道:“都是没影儿的事,还不知道太太那头如何说呢。”

铭佳连忙住了嘴,又跟几个姊妹们唧唧喳喳讲别的去了,素娟见闹得太不像样,便取笑道:“偏你不怕臊,初次见了几位姐姐纵是心里欢喜,也不该如此聒噪,吵得几位姐姐头也疼了罢。”

星云朝着素娟一笑说道:“姐姐如何说起这些生份话来,咱们平日总养在闺中,好容易见个姐妹,可不该亲亲热热得才是么。”铭佳见有人帮腔越发得意,对着素娟说;“我知你平日稳重,只太太指了咱们留在金陵照拂二爷,以后少不得咱们姊妹们还要互相走动走动呢。”

素娟摇了摇头,不去与铭佳争辩,只望着星云小若等人说:“咱们也别姐姐妹妹的混叫了,我今年十五,是五月初七的生日,几位姐姐呢?”

“我是正月初八的。”

“我是七月十二的。”

几个女孩们报了生辰,又都互认了姐妹,这头东亭和宝琴亦说得正高兴,却独见宝钗一人坐在一旁剥葡萄吃,便跑了过来拉着宝钗的手道:“好妹妹,你怎一个人坐在一旁,也不来与咱们说说话,怪没意思的。”

宝钗听了心里大囧,她暗暗看了陆东亭半日,这活脱脱就是个贾宝玉第二,果然,陆东亭见宝钗不与他答话,便又拉着宝钗说:“好妹妹,莫不是我哪里冲撞了你罢,若果真是这样,我先向妹妹陪个不是,妹妹快别气了,咱们一起过来说话解闷也是好的。”

宝钗对着陆东亭摆摆手道:“亭兄弟并未曾冲撞我,只我素日在家便是个话少的,听亭兄弟与琴妹妹说话便很好了。”东亭见宝钗仍然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便又说道:“好妹妹,日后我也要在金陵长住,少不得还要来多拜见表叔与表婶娘并兄弟姊妹们的,家里亲戚该多亲厚一些才是呢。”宝钗含笑着点头:“亭兄弟这话说得极是!”

陆东亭见宝钗愿意搭理他,便又趁机讲了京中许多趣事引得周围姑娘们都顽笑起来,众人又坐了一会子,王氏打发人过来说是饭已摆下了,请哥儿姐儿用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