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牧黎只能看到脚下盘绕着的电线,这是演播厅里最常见的东西。她沿着右手边摸了过去,步伐轻如灵猫。与此同时,她也在仔细倾听整个演播厅里的声音。

寂静,除却一些轻微的呜咽声和衣服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牧黎听不到别的声音。

耳机里传来了罗伯特的声音:

“牧上尉,你现在是单独潜入了吗?”

“是。”牧黎简略回答。

“为什么不领队伍进去,我现在命令你,让其余人进现场,立刻制服歹徒!”

“罗伯特中校,我判断挟持现场有异状,目前正在探查中,等我排除危险,自然会让大家都进来。”牧黎说道。

“牧上尉,你想违抗军令吗?”罗伯特的声音冷冷传来。

牧黎没有再回答,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她关闭了罗伯特对应的通讯频道,继续向前摸索前进。不多时,她看到了第一个人影。

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正倚在角落里,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绑着,嘴巴上贴着胶带。仔细看,就在这个人的附近,还散落着许许多多和他一个状态的人质。

牧黎静悄悄地欺身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惊了一跳,看到牧黎后,立刻就想呜咽着求救,牧黎却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割断了他的束缚,打开头盔,她在那人耳边悄声说道:

“沿着墙壁走,看到门就出去,会有人接应。冷静,不要慌。”

那人连忙点头,按照牧黎的指示,蹑手蹑脚地消失在了烟雾中。不多时,牧黎听到了外面的军警传回来的消息:

“牧上尉,有人质出来了。”

“好,每出来一人就向我汇报。”

牧黎开始悄无声息地解救人质,一个两个,一切似乎非常顺利。一连解救了八个人,歹徒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牧黎也并未见到玛丽和朵拉在哪里。

这附近一共十二个人质,全部解救完成。还剩下十一个人质,牧黎蹲在原地打开了热感探测,发现他们都在西门口聚集着。牧黎仔细数了一下,西门口一共有十二个人,十一个人都是蹲着的,只有一个人站着,看起来个子不高,手里应该端着枪。

牧黎神经紧绷,她知道,还有一个人,很有可能就在她的背后。

“牧黎...你终于来了...”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玛丽的声音。

牧黎缓缓站起了身,收起了匕首。玛丽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变了一个人,冷静到冷酷,仿佛毫无情绪。

“你为什么把那十二个人放走?”牧黎问道。

“因为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我要的,也根本不是人质,他们在只会碍手碍脚。”玛丽说道。

牧黎回身,看到了站在烟雾中的玛丽,她手里端着手/枪,正指着牧黎。懦弱、温和与慈蔼的那个母亲形象,已经消失不见,她的面上只有冷酷,以及藏在冷酷下的毅然决然。

牧黎沉默地看着她。

就在牧黎与玛丽陷入对峙之时,指挥车里的罗伯特正勃然大怒,将耳机砸碎在了地上,向来自诩文雅高贵的他,如今像是一头失控了的暴怒狮子。

“谁!是谁关闭了军警的命令通道!父亲绝不会这么做!你给我去查,立刻回史密斯官邸去查!”

得到命令的一位军警长官慌里慌张地应下,然后迅速出了指挥车,带着一小队人马,立刻向史密斯官邸赶去。

而与此同时,史密斯官邸,书房内的正中央,一个人影正吊在吊灯之下来回晃荡,他的脚下是踢翻了的椅子,蓄着大胡子的面容青紫狰狞,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史密斯中将,已经吊颈而死!

而就在他的尸体边上,凶手轻轻放下遗书,做完了最后的布置工作,戴着漆黑手套的手轻轻拨了一下垂下的一缕发丝,面上罩着黑色的口罩,眉眼间是一片漠然。她悄无声息地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然后带上了门。接着她不慌不忙地穿过走廊,摘掉手套和口罩,脱去外套,包在一起,拎起自己摆放在走廊地毯上的一个手提包,将这些塞了进去。她再次整理了一下发丝,亚裔的面庞上,淡然似水。

井上和就这样离开了杀人现场,出入中将府邸,如入无人之境。

她来到了史密斯府邸不远的一处小巷中,上了一辆不起眼的车子。驾驶座上,坐着一位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卑微怯懦的模样,正是牧黎当初撞见的那位清扫大叔。

井上和坐在后座右边的位置上,将手里的包丢在一旁,随即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包,问道:

“这是什么?”

前面的佝偻男子开口了,声音全然不似中年男子,而是青年男音,且这声音听着非常的耳熟:

“里面是芮乔和牧黎宿舍里的一些物品,我去了一趟,把一些看起来比较关键的东西都带走了。今天过后,她们...也回不到那里去了,不要给人留下了把柄。”

“嗯,你考虑得仔细。”井上和笑道,随即她开始摸索自己脖子下的皮肤,一边撕扯一边道:

“终于可以脱下这厚厚的伪装了,井上和这小丫头片子跟我体型差太大,憋了快一个月,简直难受死我了。”

“呵呵,你能有我难受,我到现在还佝着背呢。”男子嗤笑道。

随着嗤啦一声,“井上和”揭开了自己面上的人造皮肤,摘掉了假发,露出了伪装下的容颜。金发碧眼,笑靥嫣然,一如既往地明丽照人。

“你也快把伪装卸了吧,任务已经结束,我们可以撤退了。”她说道。

男子谨慎道:“等彻底离开主城再说,我不想出意外。”

“你啊,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也难怪首领会把你最先安排到牧黎身边。”女子笑道。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发动了车子,缓缓将车子开走。女子拿起化妆包补了个妆,又问道:

“你说,咱们给牧黎的那些暗示,她能懂吗?”

“她很聪明,我相信她会明白的。这是一场巨大的磨练和考验,如果她能成功,那么我们的未来,这个世界的未来,就可以安心托付给她了。”男子沉声说道。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间我两次差点暴露,害得我多杀了两个人。”女子抱怨道。

“那个埃莉萨确实是意外,如果不是你非要杀那第五头掠食者,也不会暴露,留着她,我们的计划也就能更容易实施了。但是那个查理·菲尔德却真的是非常狡猾,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得早,说不定咱们的计划就要被捅到安德烈斯那里去了。”男子分析道。

“什么叫我非得杀第五头掠食者,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出面,贝利就死啦。”女子辩解道,随即话锋又一转,“那个查理·菲尔德,居然是安德烈斯的狗,安德烈斯可真够敏感的。”

“哼,再敏感也没有用了。”男子又是一声嗤笑,驾驶着车子,消失在了主城复杂的街道之中。

***

挟持现场,牧黎与玛丽的对峙还在继续。

“为什么这么做?”牧黎关闭了所有的通讯频道,摘掉头盔,问。

“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为了复仇。”玛丽淡淡回答。

“看样子利用我的时候,你没有一点犹豫。窃听器,是那天你给我整理衣服的时候,放上去的吧。”牧黎又道。

“阿黎,你其实真的很聪明。”

“我本可以不来,但是我还是来了。有些问题,我想听你亲口回答。”牧黎道,“你告诉我,做这些,是你自己的意愿,还是弗里斯曼大将的逼迫。”

玛丽垂下了举着枪的手,笑了笑,道:

“我早已一无所有,没人能逼迫我什么。”

“你抱了必死的决心,是吗?”牧黎轻声道。

“我死又何妨,只是担心朵拉的未来,她得有一个明亮的未来,现在头顶的天空,太灰暗了。”玛丽微微扬起了头。

“你并不是人格分裂,是吗?”

“呵呵呵,一个人身兼三种阵营,是如此稀奇的事情吗?我不是人格分裂,人格分裂只是解释我身兼三种阵营的说辞,那帮子脑袋僵化了的教徒,他们不懂人的复杂,并非任何数据可以计算。”她顿了顿,看着牧黎道,“显然,他们也不会懂,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牧黎眼角颤抖了一下,半晌,她舔了舔嘴唇,道:

“我问你,我该怎么办?”

玛丽看着她,突然慈和地笑了,仿若还是那个从前的她,如这世界上所有的母亲般,温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