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妮走出医疗大帐,就看到一身青黑军警制服的西斯廷正站在不远处抽烟,她走上前去,淡淡说道: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西斯廷踩灭香烟,沉默地跟了上去。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但面色仍旧不豫。

兰妮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单人帐篷,二人落座外间折叠椅上,兰妮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打开了自己的手环id,熟练地调出了几张照片和资料,一边看一边说道:

“来得挺快,说是三个小时,这才两个半小时吧。”

“嗯。”西斯廷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直升机停在那儿?”

西斯廷抬手指了指基地南面。

“嗯,你的兄弟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我会提请上面给他们发补贴。”兰妮一边笑道,一边用手指放大了全息屏中的一张照片,仔细观察。那是一只手,兰妮似乎在看那手手腕上有什么。不过在西斯廷看来,她显得很心不在焉。

“兰妮,你就一点也不怕吗?这次你擅自行动,知道后果是什么吗?”西斯廷皱眉说道。

“后果?一、我不相信父亲会下这样的命令,至于后果嘛,呵呵。二、我如果不去救贝利姐而是傻乎乎地等你们来,那么后果才是真的严重。三、西斯廷,你也是从小在中央主城长大的人,耳濡目染,也该知道那里面的水有多脏,与你无关的争斗,千万不要卷进去,我劝你双眼擦亮点,别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兰妮说道。

西斯廷直摇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兰妮,我难道不知道要置身事外?但是这一回,贝利姐闯大祸了,没有人能保得住她。”

兰妮不动声色,等着他的下文。

西斯廷似乎十分忌惮这件事,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几乎要让兰妮听不清楚:

“有一个很高位的人,想让她意外死亡,因为她搅乱了那个人的大计划。”

“什么大计划?与气候异常有关吗?”兰妮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这也是我自己的猜测。但是你信我兰妮,绝对八/九不离十。贝利不能活着,你救了她,就是在和那个人做对。贝利最好因为意外事故死在城外,如果活着回到城里,那个人的注意力必然要转移到这西方军机甲师三中队的头上,一旦被那个人盯上,以后三中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而且即便回到城里,之后贝利不一定还能继续活着,你们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绝对亏本的买卖。”

“阿道司院长是不是知情人?”兰妮冷静问道。

西斯廷看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回答我就行。贝利姐是不是还在城里时就已经闯祸了,这次出城是诱导她出意外的陷阱?”

西斯廷点头。

“你父亲是知情者之一吗?”

西斯廷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补充道:“我不清楚,但他或许知道。”

兰妮不再说话,盯着自己手环id的全息屏,调出了第二张照片,继续仔细观察。西斯廷忍不住问她: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看什么?”

“那四个冒险者的照片,其中有三个死了,还有一个现在病危,正在抢救。这是那三个死了的冒险者的现场照片。”

“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都是军警假冒的。”兰妮语出惊人。

西斯廷惊讶地挑了下眉毛,问:“你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的?”

兰妮随口回答:“我本来就怀疑这帮子冒险者的身份,从他们随身携带的行囊来看,锅子、支架、睡袋这些大件物品虽然破旧,但都是现役部队在使用的,我还看到一个人包上挂着的指北针是最新款的军品,真正的冒险者根本没有渠道入手这样的军需品。骗骗不了解军队的贝利姐还行,骗我可差远了。

还有,看这张照片,这人遮挡手腕的袖口被扯烂了,左手腕上还留着手环id的晒痕,民用id都是绑在右手腕上的,只有军人才会用左手手环式的id,而且我放大了晒痕部位,并调整了清晰度,这晒痕形状特殊,中央有军警徽章的印记,绝对不会错。”

西斯廷摇了摇头,随即感叹:“怪不得你会问我父亲是不是知情,原来早就看出军警掺和在其中了。父亲作为军警的最高领导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说实话,我直到刚才都只是直觉认为父亲或许知道,要不是你告诉我,我也不能确定。”

“你哥哥或许知道。”兰妮道。

“是啊,父亲更看重大哥。”西斯廷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奈。

兰妮没有说话,西斯廷挠了挠头,说道:

“要不是大哥早就结婚了,或许父亲应该定下你和大哥的婚约。”

兰妮一脸觉得很荒唐可笑的表情,道:“西斯廷,你还在纠结婚约的事?我真是服了你了,我这人很不喜欢将我说过的话再重复,你已经让我说了三遍了,这是最后一遍:我不会和你结婚,更不可能和你哥哥结婚,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谁也强迫不了我。”

“不是...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西斯廷举手投降,随即转移话题道:

“贝利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兰妮抿唇斜了他一眼,随即垂眸道:

“我会再想办法,你不用管了。总之,不会让你为难。”

“兰妮...”

“已经很晚了,你远道而来,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要开拔回城,你恐怕得跟我们一起走。”兰妮下了逐客令。

西斯廷无奈地起身走出帐篷,说道:

“好吧,那晚安,兰妮。”

兰妮没理他,直接拉下了帐篷的帘子。西斯廷阴沉着脸站在外面,随即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两位兰妮的随身护卫,见他们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

一次剧烈的颠簸让牧黎从头疼欲裂中醒来,她紧蹙眉头,费劲地睁开眼睛。双目缓缓聚焦,眼前模糊的画面清晰起来,她看到了装甲车的车厢顶。

“牧少尉,您醒了,感觉怎么样?”随军护士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扭头,就看到护士正坐在她躺着的床榻对面,正关切地看着她。

“呃...我有些口渴...”她干涩着嗓音虚弱道。

护士连忙取了水壶,将吸管放入牧黎口中,牧黎喝下不少水,总算缓解了口渴。她清了清嗓子,问道:

“现在几点了?”

“少尉,您昏迷五天了,今天是九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一刻,咱们马上就要到阿瑞斯大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