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芮乔的反应,似乎这位安德烈斯小姐也是一个名人,牧黎不应该不认识。所以虽然懵了一下,牧黎还是装作早就认识这位女士,起身客气地打招呼。好在芮乔性格开朗,很会聊天,和这位牧黎压根不认识的女士很自然就聊上了,牧黎也从二人的聊天内容中,幸运地得知了这位小姐的身份。

与兰妮同行的这位女士全名佩尔·安德烈斯,她的姓氏其实已经是一个重要的提示要素了。她是联邦唯一的大元帅,已经过世的联邦之父——鲁道夫·安德烈斯的孙女,是七芒星大将之一的康拉德·安德烈斯的幺女。

康拉德·安德烈斯正是雅典娜之城的驻守大将,作为鲁道夫大元帅的独子,康拉德是七芒星大将中声望最高的大将,受到无数军人的爱戴。他常年驻守在战争之城、军人之都的雅典娜,个人家庭也定居于此。因此从小在雅典娜长大的佩尔·安德烈斯算是本地的东道主。只不过安德烈斯大将府并不在阿尔塔市,而是位于更内陆,极为靠近贵族之城赫拉的永胜市。永胜市也是雅典娜之城的都会,特大城市,地位相当于牧黎那个时候中国的北上广了。

佩尔这次听闻好闺蜜兰妮要来雅典娜,特地从永胜市赶来了阿尔塔,抽了两天时间陪好朋友逛逛街,看看雅典娜的风情。佩尔是比兰妮还要鼎鼎大名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出身,更是因为她是“军中歌姬”,有着一副极美的嗓音,是联邦军队艺术团的重要成员,无数军人的偶像。这位年仅25岁,身份显赫的大小姐已经是文职中校,军衔比兰妮还要高,不过作为军艺团的军人,她军衔再高,到底还是比真正的军人矮了一头。军人们习惯于称呼她安德烈斯小姐或者直接叫“大小姐”,而并不称呼她的军衔。

“没想到弗里斯曼少校与安德烈斯小姐居然是好朋友,我感觉自己又多了不少谈资。”芮乔笑着说道,此刻她们四个人已经彻底聊开了,这附近也有人认出了兰妮和佩尔,不过大家似乎都有所顾忌,并未上前来打招呼,充满着炙热和艳羡的视线总是飘向牧黎她们这个角落。

说聊开了,其实真正聊开的也不过就是芮乔和兰妮、佩尔,牧黎没能说上几句话,自始至终都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话题抛到她这里来。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很害怕碰见从前的“老熟人”,这实在太容易被拆穿了。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牧黎觉得自己根本混不过这一关,因为兰妮·弗里斯曼少校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聊天的过程中,总是会在对话中不经意地带上她,或征求她的赞同,或询问她的看法,牧黎只能干巴巴地“嗯”“啊”“是的”应对,每每对话的橄榄枝抛向她,她都能作为“聊天终结者”使得大家陷入沉默,最后总得芮乔来救场,尴尬症都要犯了。

交谈大概半个小时过后,牧黎甚至觉得自己后背被冷汗浸湿了,手心也是直冒汗,可见她现在有多么焦虑。她心理素质是极好的,但偏偏被兰妮少校的那双蓝眼睛一盯一瞧,就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且这位美丽的女少校总是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话的时候留白非常多,极容易惹人胡思乱想,牧黎实在看不透她。

可能是共有的默契,虽然一开始兰妮的开场白就与下午那场遭遇有关,但之后她们的谈话却一次也没有提及此事。牧黎虽然还有不少疑惑,却也并未傻到现在就问。她只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社交能赶紧结束,她实在受不了身旁的这位琢磨不透的冷美人了,总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在针对自己。为了掩饰尴尬和焦虑,她下意识就会端起酒杯来喝,不知不觉已经续杯了好几次,竟产生了醉意,脑筋也有些迟钝起来。

话题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兰妮此行前来雅典娜的目的上来。兰妮作为主城盖亚驻守大将的掌上明珠,最高军事学院的女教官,平日里的生活工作都是在中央主城,难得会出现在其他城邦之中。

“来雅典娜是为了出公差。”兰妮的回答很简略,似乎并不想多谈公差的内容,芮乔和牧黎也没有追问,军队中有很多事是需要保密的,她们还是很识相的。

“当然,我也预见了来阿尔塔可能会见到牧少尉。”兰妮笑眯眯地再次把话题扯到了牧黎身上。

牧黎尴尬地笑了笑,道:“能再次见到弗里斯曼少校是我的荣幸。”

“我说,你们俩私下里相处都是这么客气的吗?我记得牧黎少尉做过几年的弗里斯曼大将府亲随士官,那个时候应该是天天出入大将府吧,难道你们俩都没有碰过面吗?”忍受了一个晚上牧黎的生疏客气,性格直爽的佩尔有些受不了了,终于说道。

“见面有几次,但牧黎在大将府的那四年,我正好在攻克之前那个重要课题,为了方便进出实验室,大段大段的时间都是独居在学校的教官公寓里,很少会回家的。”兰妮解释道,随即视线又一次看向牧黎。

牧黎连忙附和道:“是啊,我与弗里斯曼少校相聚甚少。”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按理说和救命恩人不应该关系很好吗?还是你们俩性格都太矜持了?牧少尉,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木了啊,怪不得姓‘牧’啊。我总算体会到最正宗的守序中立者是什么样的人了。”佩尔似乎也喝多了,单手支着脑袋,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对牧黎也不客气起来。

“佩尔...你喝多了...”兰妮轻声嗔了她一句,然后移开了她面前的酒杯。随即转过头对牧黎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佩尔她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请原谅。”

牧黎连忙摆手表示没事,心里却又郁闷了一下:兰妮少校,你这帮着闺蜜说话还不忘记刺我一下,是不是有点黑啊......她可不觉得兰妮少校是情商低到会说出这种话还不自觉的人,她一定是故意的!这女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非常的聪慧,也非常的危险。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试探的意味在其中,若不是牧黎提起全身心提防,说不定此刻已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初次见面就这样试探自己?是自己从前做了什么事惹到她了?还是说她已经聪慧到一眼就看出牧黎的不对劲?

“哼,好了啊,你现在帮她说话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很向着救命恩人的,即便她是块守序中立的木头。”见闺蜜帮着外人说话,佩尔不爽起来,口气更冲了。不过倒也不会惹人不快,这位千金大小姐说话的语气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在其中,让人不自觉就原谅了她的无礼。

“佩尔,你这是偏见,谁说守序中立者都很木讷的?当年牧少尉救我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完全违背军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但如果没有她的擅自行动,我此刻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守序中立者也是有明确的自我价值判断的,你说是吧,牧少尉?”兰妮一本正经地驳斥道,然后又笑眯眯地把牧黎扯了进来。

牧黎额头冒出密集的汗珠,舔了一下略显干涸的嘴唇,伸手掀了一下军帽帽檐,然后笑了笑,道:“惭愧,惭愧。”